容闕久等,不見人從飲水間出來。
她隻得往那邊走去,才走沒兩步,見到空手出來的梅伊,“水喝過了?”
梅伊點了點頭,輕輕挽上她的手臂,跟著她往外走,誰知剛走兩步,容闕忽然將手中裝著藥的袋子拎起來朝她晃了晃。
“回去要好好吃藥,我會監督你。”
梅伊眨了眨眼睛,小聲嘟囔著:“現在頭已經不疼了,能不能不吃?”
“不能,”容闕墨鏡底下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會兒疼,一會兒不疼,檢查卻沒有任何問題,萬一梅阿姨知道了,又會覺得我沒照顧好你。”
說到這裡,容闕驀地湊近,仿佛不經意地出聲道:“你不會裝病騙我吧?”
梅伊睜大眼睛看著她。
偏偏隔了層黑色墨鏡,讓她無法看清容闕眼中的情緒,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梅伊只能做好自己,“為什麽要裝病騙你?”
她本來經過勞累、又沒好好休息,臉色就不好,聽到這個問題,神情越發的難看。
“我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麽要騙你的?”
“退一萬步說,你覺得我在你面前能做到隱瞞嗎?”
眼淚又有要漫出眼眶的架勢。
梅伊連看眼前的人都模糊不清,遑論讓容闕隔著墨鏡、又隔著眼底這層水色,辨清她此刻的狀態。
兩人的聲音不高也不低,但在醫院安靜的走廊裡,仍十分明顯,吸引來了幾道目光。
容闕隻好拉著她再往前走,等下了樓,坐進車裡,系安全帶的時候,她往副駕駛看去,又見到梅伊“啪嗒啪嗒”地掉眼淚,哭得無聲無息,卻叫人心疼不已。
坐在駕駛位上的人指尖於方向盤上點了點,強行忽略自己胸口的疼痛,想將以往的疑點都問清楚。
但話到嘴邊,硬是吐不出來。
她想問梅伊為什麽要偽裝臉上的疤痕。
但心底已經給出了答案:因為想要自己心疼得更久一點,有那道傷疤在,自己才會顧念著她的心意。
容闕還想問她,跟那個送外賣還送快遞的究竟是什麽關系。
可是有必要問嗎?
梅伊明明很清楚那個女孩的心意,卻仍然執意留在自己的身邊,這不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嗎?
至於曾經在浴室裡懷疑過的“技術”問題,梅伊今晚的表現,就足以證明曾經的說法只是酒醉之後的胡鬧。
自己究竟是在懷疑什麽呢?
容闕歎了一口氣,傾身過去,想將人攬進懷裡,卻被梅伊抬手撥開。
頭回看她在自己面前鬧小脾氣,容闕心中還有點新鮮,但她知道疑心病是自己不對,所以連哄也哄得低聲下氣。
“是我不好。”
“我不應該懷疑你,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梅伊偏過頭去看窗外,不與她對視,聽見容闕的話,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在尖尖的下巴處凝聚,要掉不掉的模樣,正映入容闕眼中。
“你總是這樣……”
她哭得哽咽:“總是不相信我對你的愛,我掏心掏肺地對你,只是想要你也喜歡我而已,但你的喜歡,為什麽總是這麽難呢?”
說到後面,梅伊又有些心酸,哭得打起嗝來,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我答應了你永不再騙你,我一直都……都有做到,可你……你也總說要對我好……你就是這麽對我好的嗎?”
她哭得實在傷心。
容闕甚至覺得對方已經委屈到想要回家的地步了。
她隻好一遍遍地道歉。
甚至發誓。
聽到她的誓言,梅伊才終於舍得回過頭來看她,“我、我相信你,但是……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保證要永遠相信我,好嗎?”
容闕隻思索了半秒不到,就果斷地點頭。
——是她不好,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懷疑梅伊,這分明是天底下最愛自己的人,她怎麽偏偏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去傷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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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
容闕替她系好安全帶,用紙巾輕輕擦乾淨她臉上的水痕,短短幾分鍾道歉的次數加起來比自己前半生說過的都多。
但她並不後悔。
甚至在開車回去的路上,還時不時抽空看副駕的人,隻覺自己心中淌滿柔情與歉疚,想的都是要怎麽補償梅伊。
副駕駛上的人神情很乖,被哄好之後也不記仇,放下得很快,還在容闕每次轉頭看來的時候,都回以溫柔的、戀慕的笑容。
她一手放在距離車門更近的方向。
確定容闕不會再跟自己翻舊帳之後,掌心那張若隱若現的卡片隨著她心念意動消失,重新躺回倉庫裡。
梅伊本來還想著,車禍、失憶、癌症,要是失憶不能解決面前的問題,那她就想辦法搞個車禍出來,誰知沒等用上大招,容闕就被她的眼淚征服了。
放松下來,她在回去的路上有些昏昏欲睡。
等從副駕下來時,人已經小憩一場,被冷風一吹,情不自禁地哆嗦著縮了縮脖子,把手往衣兜裡揣。
容闕從另一側開門下來,手中還提著藥,正想領她進屋,視線裡卻飄飄揚揚出一道很小的紅色。
那抹紅打著旋兒落在地上。
她走近,俯身撿起,發覺是一張散發著牛奶味的糖紙。
包裝是她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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