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只顧目視前方看路,並沒有注意到薑照看她的眼神,繼續溫聲道:“嘉平三年,邊關無戰事,將士好生息,且四海無災,八方無難,已是國泰民安。
朝中雖有螻蟻偷蛀,但大孟如今有一個好君王,勤政愛民,心懷天下,百姓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這些話若是由旁人說出,薑照必然以為是吹噓之言,覺得空泛,無聊。
但是由謝錦說出,薑照卻覺得甚為動聽,恨不得立刻要肅清朝堂,為天下百姓伸張正義,生怕辱沒了謝錦口中的自己。
但她嘴上卻道:“借祖上榮光,做守成之君罷了,哪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謝錦眉眼帶笑,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
二人在前面走,後面跟著其余三人,元祥有意攔著常東嶺與何元盛的步子,既要跟得住人,又不能打擾到她們說話。
何元盛話少,圈臂抱劍,隻管跟在元祥後面走動,神思卻落在四周,時刻警惕著。
常東嶺人長得五大三粗,性子也大大咧咧,小聲向元祥打聽:“元公公,這位謝姑娘到底是什麽來頭,竟能與陛下並肩而行?”
元祥瞥了他一眼,警告道:“和陛下有關的事,常校尉還是少打聽為好。”
常東嶺忙笑道:“我是個粗人,凡事想不了太周全,只是有些好奇罷了,並沒有要窺探陛下私事的意思。”
他也的確只是隨便問問,見元祥一副諱莫如深的意思,就趕緊收起了好奇心。
誠如常東嶺自述,他的確是個粗人,習武與做事都大開大合,腦子也沒有讀書人那麽靈光,但他在宮中當值幾年,該有的眼色還是有的。
既然不能問,那他就閉嘴,老實的與何元盛站在一起。
長平街是京城最大的一條街,也是京城中的幾條主乾道之一,可從城門直達宮門口,左右坊間住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皇親國戚,堪稱為京城最繁華熱鬧的一條街道。
薑照登基前十六年未曾出過宮,登基的第二年,陸太后病逝,她在京郊護國寺為太后立了一塊長生牌,供奉香火不斷,有僧人日夜誦經。
此後她出過宮門的次數屈指可數,也都是去護國寺為太后祈福,每每禦駕出行大張旗鼓,像這般在街上隨意行走,感受民間煙火,還是頭一次。
街邊兩側是茶樓膳坊、金行當鋪等店面,擺攤的鋪位更多,賣吃食、賣用品、賣些手工小玩意兒,還有賣字畫的,有人高聲吆喝,有人默默攬客。
周遭人來人往,有遍身綾羅者,也有挑擔的布衣小販,吵鬧說笑聲不斷,卻別有一番趣味。
薑照覺得新奇,拉著謝錦在好些攤位停留,謝錦雖然比她多些宮外的見識,但到底一別經年,也滿是新奇感,便隨她一路走去了。
路經一個賣糕點的店面,匾額上寫的是“百味軒”,客多熱鬧,薑照觀望了一下,在店外都能嗅到糕點的甜膩香味,不由得有些嘴饞,便拉著謝錦走了進去。
“這是京中最富盛名的糕點鋪子,已經開了幾十年了,因真材實料、物美價廉而聲名遠揚,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販夫走卒,都能夠承擔得起。”
謝錦在進宮之前也喜歡吃百味軒的糕點,時常讓家仆丫鬟來買到府裡,自己也曾親自過來認過門。
如今再看,百味軒一如既往,生意紅火,味道也熟悉,難免有些感慨。
她牽著薑照的袖子,指著牆上的木牌給她看,一一介紹那些熟悉的糕點口味。
“父親母親愛吃紅棗糕,入口清甜,又因加了些藥材,還有固氣培血的作用,最適合年長者食用。
兄長則愛綠豆糕,淺香味甘,清涼消暑,他最不喜歡桂花糕,說是吃著過於甜膩,但是我和阿嫂很喜歡,覺得松軟香甜,十分可口。”
思及從前在謝府的生活,萬分懷念之間難免有些十分落寞,但許是剛接到家書,日後的盼頭大了起來,再與人說起從前,就少了許多難過。
薑照看著謝錦,聽她說起糕點也說起謝家人,往日的沉靜也多了幾分活潑,看得薑照既是心軟,又是悔恨。
她低眼看到謝錦捏在自己袖口的那隻手,隻覺得像是捏在了自己心口,輕輕一扯動,就可以左右她全部的情緒。
“錦娘……”她低低念了一聲。
周圍食客多,有些許嘈雜,謝錦沒聽清她說了什麽,便湊近了一些問:“你說什麽?”
薑照搖搖頭,不動聲色地把她扯在袖口的那隻手握在了掌心,輕笑道:“我說咱們既然來了,就多買一點,也給青時姑姑和伊人姐姐她們帶一些回去嘗嘗。”
聽了這個提議,謝錦眼前一亮,也忘了掙開她的手,就著兩人掌心相握的姿勢,把她領到了櫃台前,後面是亦步亦趨跟上去準備付錢的元祥。
“郎君和夫人想要些什麽?現在棗泥酥和桂花糕都是新鮮出爐的,還有咱們百味軒的特色蜜餞,若是家裡有小公子小小姐,最是合適不過了!”
剛送走一位客人,見又有新客來,櫃後的夥計熟練地擺出一副眉開眼笑的親切表情,觀薑照與謝錦舉止親密,自然而然的把她們當成了一對兒小夫妻。
本朝女子多是十六七歲便出嫁,薑照如今十九歲,確實算不上什麽年少,而謝錦二十五歲,正是女子花信之年,年輕貌美之余,更多了幾分成熟女子特有的嫻靜氣質,而她若不是因為進了宮,此時自然該是已經綿延子嗣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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