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謝錦住的那個偏僻的小院子,本以為這時候她和徐伊人早該歇下了,卻聽見院中隱隱傳來一些動靜,薑照貼近了耳朵去聽,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她稍微斂起眉頭,伸手叩響了木門。
“是誰?”徐伊人的聲音問道。
薑照清了下嗓子,高聲道:“伊人姐姐,我是阿照。”
話音剛落,只等了一瞬,木門從內打開,露出徐伊人無奈的臉。
“你怎的這麽晚過來了?”徐伊人問了一句,未待薑照回答,又自顧道:“來得正好,快來勸一勸你阿姐吧。”
“阿姐怎麽了?”薑照陡然有些慌亂,繞過徐伊人走進了院子裡。
徐伊人在她身後解釋道:“就是那個袁啟,莫名其妙,前些日子還和錦娘好好的,突然之間就要去娶別人了,真是負心薄幸。”
薑照聽了一耳朵,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她滿眼都是正伏在石桌上飲酒的謝錦,見她往日溫柔賢淑,最是守禮的阿姐,如今全然失了儀態,一手伏在石桌上,一手握著酒杯,面上嫣紅一片。
“阿姐。”
薑照喃喃念了一聲,那人似是有所察覺,抬眼望向她來。
那雙曾經給過她無數柔情,伴她走過最為艱辛時刻,在她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睛,此時盛滿了淚水,一看見她,就直直的落了下來。
謝錦手上一松,酒杯跌落在地,她雙眼通紅,落著眼淚,嘴巴輕輕動了一下。
薑照看清楚了,她是在喚她。
阿照。
薑照此時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卑劣,從舅舅請旨賜婚起,她首先震怒於袁啟的辜負,而後竟然暗自生出一些竊喜。
她從來不願謝錦嫁給別人,甚至不願別人給她幸福。
但是如今見了謝錦淚流滿面的模樣,薑照心如刀絞,方是悔恨萬分,自己不該下那道賜婚聖旨,更不該因此錯生歡喜之意。
她穩步向前,半跪在謝錦面前,用袖口拭去她面上蜿蜒的淚痕。
“阿姐,不要哭。”薑照的指尖輕輕拂過謝錦被淚水浸濕的纖長睫羽,低聲道:“我替你把他奪回來,讓他只能娶你一個人,好不好?”
謝錦臉色木然,似乎是在考慮她的意思,薑照將自己的額頭抵過去在她的額際輕蹭了幾下,認真承諾道:“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一一捧到你面前來。”
她嗓音輕柔,緩緩飄進謝錦耳裡,謝錦閉了下眼睛,終於領悟了她的意思。
“阿照。”謝錦伸手摟住她的脖子,輕輕搖了下頭。
“我並不是非他不可,他要娶別人,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沒有人比謝錦更能明白袁啟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雖然有一席之地,但也並不代表什麽。
深宮八年,過了一定年紀,謝錦並不是很在意什麽兒女情長。
只是畢竟也付出了感情,甚至已經做好嫁給他的準備,謝錦並不是真的無情之人,她能接受,也能甘願退出,但也是真的有些難過 。
這些話,她是不想對薑照說的。
那一雙水光盈盈的桃花眼,滿滿都是對自己的擔憂,謝錦湊近了甚至能趁著燭光,看出一片灰蒙蒙的倒影,那是她自己。
“傻阿照。”
謝錦已經不想再流眼淚,心裡頭那些無法疏解只能借酒澆愁的委屈,似乎就在見到阿照的一瞬間,全都消失殆盡了。
或許阿照那天說的並非是玩笑話。
她滿心滿眼裡,的確裝的全部都是謝錦。
這樣的阿照,待她出宮之後,就要孤零零一個人在深宮。
謝錦不能再想,頭暈目眩,心痛難當。
她摟著薑照的脖子,將臉埋進她的頸窩,連續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住險些忍不住的抽泣。
薑照身上有兩種味道,一種溫柔細膩的花香,大抵是用的什麽沐浴熏香,一種是淡淡的龍涎香,大抵是在禦前伺候,逐漸沾染上的。
這兩種味道融合在一起,並不顯得突兀,反而馥鬱悠長,十分有安全感。
謝錦下意識的緊了緊手臂,薑照半跪在地上,保持著別扭的姿勢,被她摟得難受,縱然十分舍不得,卻也不得不動了動身子。
動作被謝錦察覺到,脖子上的力道突然一松。
薑照略加思考,直接起身彎腰,拉起謝錦一隻胳膊繞到自己腦後,另一隻手勾起她的腿彎,稍微一用力,將人抱了起來。
謝錦低呼一聲,穩穩落在了她的懷裡。
薑照扭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徐伊人,歉然道:“伊人姐姐,我先帶阿姐回房間了。”
徐伊人自然不會跟她計較,揮揮手道:“我去廚房燒些熱水。”
“多謝伊人姐姐。”薑照衝她微微頷首。
抱著謝錦走到房間門口,用腳尖踢開門,穩步走了進去。
謝錦到底是有些醉了,要是在平日裡,她定然不會這麽乖乖的任人抱了。
而同樣飲過酒的薑照,此時卻覺得自己格外清醒。
她繞過屏風把謝錦輕輕放在了床上,謝錦似乎格外眷戀她身上的味道,又伸手圈住了她的脖子不願撒手。
“阿姐。”薑照無奈笑道:“我去給你倒杯水來。”
謝錦道:“我不想喝水。”
她身上的女兒香和酒香融合在一塊兒,直直往薑照鼻子裡飄,方才在外頭沒什麽感覺,進入到這方寸之間,薑照就有些把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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