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謝徽提示,嶽庭方反應了過來,雖然好奇陛下是如何請得動林觀,但也知道這並不是他該問的問題,就只是應下,便領著謝徽離開了禦書房。
他們走後薑照又看了幾本折子,喚來元祥,讓他去傳了卓昀見駕。
薑照雖然在行宮待了兩個月,卻也不是對京都完全沒有掌握,她早就吩咐卓昀派人盯住了趙家,也不相信這兩個月之間,趙家人真能就老老實實的什麽也不做。
但聽了卓昀稟報之後,薑照還是覺得有些百思莫解。
“你說他們把手伸到宗室去了?”
“是以嫁女之名行賄賂之實,不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旁系庶女,許給了宗正家吊著半口氣的病秧子,婚禮辦的簡單,嫁妝卻裝了幾大車,還有幾個容貌秀美的陪嫁丫鬟,進了府門便安排進了宗正的院子,微臣讓人一直盯著,其中一個都快抬妾了。”
“宗正都年近花甲了吧?”薑照嗤笑一聲,諷刺道:“還真是老當益壯。”
她捏著下巴沉思片刻,吩咐卓昀:“此事有些蹊蹺,朕猜不到趙恆則的目的,但左右不會是什麽好主意。
你讓人透露到王寅那兒去,給他露出點證據瞧瞧,想法子讓他參上宗正一本,這幾年朕也沒怎麽管過宗族,是該好好查查這藏汙納垢的地方了。”
“臣這就去辦。”
卓昀做事風風火火,今天的吩咐絕不會留到第二天,薑照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王寅的新折子上來之前,她能不能把寢殿書桌上那一堆先給批完了。
兩月沒回宮,積壓的事情的確是多了點兒,薑照中午就在禦書房用膳,又忙碌了一下午,批閱奏章,召見大臣,下發聖旨,到了月上枝頭,才起駕回了寢宮。
與她相比,謝錦這邊就清閑了許多。
文宣殿學生不算多,除了韓宣和謝錦之外,還有其他幾位先生,謝錦上午去授了一個時辰的課就回了熙和宮,把王寅那堆奏章給整理了出來。
正如她所言,看著雜亂,實則亂中有序,一些無關緊要的謝錦自己就處理了,最後給薑照留下的也沒多少,但的確是比較緊要的東西。
但薑照忙了一天,實在是瞧著就頭疼,躺在床上耍賴不願再看。
“你不在的兩個月,朝中大臣可沒少折騰,你真不想看看王禦史是怎麽告狀的?”
謝錦坐在床邊,一手拿一本奏折,戳了戳薑照的後腰。
薑照翻了個身面對著她,雙目微闔,神情慵懶,“他們折騰了什麽,不用王寅來告狀我照樣一清二楚,不過既然你都如此說了,那就念來聽聽吧。”
謝錦就將手裡那兩本折子讀給她聽了,薑照反應平平,又問她:“有沒有告趙家人的折子?兩個月沒給趙恆則找麻煩了,總得送個大禮給他。”
“好像還真有。”謝錦想了一下,起身去書桌上翻出了一本奏折來。
薑照湊過去看了一眼,王寅告的是吏部尚書趙之堯縱容無度、教子無方,任其子趙承緒在茶樓調戲良家女子,敗壞朝廷名聲。
“這個趙承緒,怕不是覺得風聲過來,又跑出去作威作福了。”
薑照面上有些冷,又想起那無辜逝去的啞女宋玉娘,心裡頗不是滋味。
她還沒有跟謝錦說過宋玉娘已經不在人世,又覺得自己的放任之策確實有弊,看趙承緒這麽個屢教不改的性子,在她將其繩之於法之前,又不知要敗壞了多少宋玉娘。
思及此,薑照便有些坐不住了,高聲喚了元祥過來。
元祥一路小跑,跪在地上聽她吩咐道:“把這封折子送去衛良家裡,告訴他,朕當初讓他拿回去的那塊銅牌,如今是該派上用場了。”
“現在就去?”外頭已是暮色四合,元祥忍不住問了一句。
薑照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現在就去。”
“奴才遵旨。”
元祥上前從她手中接過了奏折,又是一路小跑傳旨去了。
謝錦有些不解道:“趙承緒所為縱然可惡,也犯不著大半夜的差人去傳旨吧?”
薑照扶額歎了口氣,將宋玉娘身死之事如實道來。
“我本以為經過之前的事情,他總要有所收斂,卻沒想到僅是過了這麽短的時間,他便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犯了老毛病,看來的確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不過是數月前發生的事情,謝錦自然沒有忘了宋玉娘是誰,她想起那個面容清秀稚嫩的彈弦啞女,本就命途艱苦,居然又落得這麽個下場。
如果是素不相識倒也罷了,偏生見過她,記得她,讓人不由得悲從心來。
見謝錦神情恍惚,薑照知道她心裡必然是不好受的,伸手將她攬入懷裡哄慰了幾句,又保證道:“你放心,血債血償,我一定會給宋玉娘一個公道的。”
“可是陛下,斯人已逝,遲來的公道還能叫公道嗎?”謝錦貼在她懷裡問道。
薑照沉默半晌,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人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尚不能平天下不平之事,而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更不能真正做到兼濟天下。
但歷往先賢,求公問道,是求天下之正,不在於勢,而在於人心。
宋玉娘枉死,有其父喊冤,其父受趙家所迫,有沈修延上書,天下既有不平,便有大公,而我身為人君,所能做到的便是以譽為賞,以毀為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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