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肅清,或無可終,必從朝廷而始。”
薑照面色凝重,垂眸看向謝錦,輕聲問道:“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謝錦從她懷裡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眸子裡似是閃著微光,“我怎麽會不滿意?我向來都知道,阿照從來不會讓我失望。”
“這就給我戴起高帽子了?”薑照微微一笑,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我非聖賢,做不到一生不負天下人,也只能努努力,不負錦娘所托。”
她目光深沉,在謝錦看不到的地方,無聲地歎了口氣。
第84章 八四
京都最近出了兩件大事兒,街頭巷角,議論不休。
一是禦史大夫王寅彈劾皇室宗正沂國公薑籍老年失節,收授瘦馬,私德有虧,更有辱皇室門庭,請求陛下徹查嚴辦,不可姑息。
沂國公大呼冤枉,在陛下面前涕泗橫流,痛斥王寅血口噴人。
聽聞陛下態度未明,然而不過三日,薑籍暴斃於府中,據傳言死於馬上風。
二則是左相趙恆則之孫,吏部尚書趙之堯的獨子趙承緒,因背靠世家大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更甚牽扯到一樁命案,被刑部聯合京兆尹查辦,抓進了大牢。
其實根據性質而言,百姓們還是對於老宗正的死因更有興趣,但畢竟是涉及皇家,恐引火上身,即便是茶後談資,也總是三緘其口。
所有更多的目光和口舌最終還是落在了趙家頭上。
本來平民百姓對於膏粱子弟就不太能看得上眼,再加上趙承緒此人的確是作威作福慣了,在坊間可謂是臭名昭著,這回見他遭了殃,自有人拍手叫好。
更有甚者,趁此東風寫下狀紙,在京兆尹府又給趙承緒的惡行增添了證據。
趙恆則告了幾天病假在家休養,日日聽聞外頭傳來的消息,氣得臉都綠了,把二兒子趙之堯叫過來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我不是讓你看好他,不要跑出去落人口舌嗎!”
短短幾日之間,趙恆則本就花白的須發更添了幾分雪色,捂著胸口狠狠踹了趙之堯一腳,讓他屈膝跪在了地上,“你教出來的好兒子,要毀了我們整個趙家!”
趙之信連忙扶住父親,撫摸著他的後背為其順氣,連聲勸道:“父親息怒,父親息怒,動氣傷身,無論如何要以身體為重啊!”
把氣急而呼吸不暢的老父攙扶著坐在了椅子上,趙之信又跪在了趙之堯旁邊為他求情,“如今說什麽也都已經晚了,相信事到如今,也皆非二郎本意,他本就愧疚難當,父親還是不要再責難他了。
為今之計,還是先把緒兒從牢裡救出來,還有保住趙家名聲為重。”
趙之堯滿臉煞白,抬起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顫著嗓音道:“大哥說得對。父親,緒兒是孩兒唯一的孩子,也是您嫡親的孫兒啊。
兒子知道您心裡有氣,但也要先把他救出來,您再好生教導他,那刑部大牢那裡是能久待的地方?”
“你就只知道擔心你的兒子,早知如此,為何不好好管教他?”
趙恆則伸手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下,指著趙之堯道:“你也知道,陛下本來就對我們趙家有意見,我說過多少遍要小心行事,以免被人抓了把柄。
這下可倒好,落到誰手裡不好,落到了王寅那個老匹夫手裡,正好讓陛下借題發揮了!”
他捶胸頓足,恨恨道:“上次為了保你們,我松口讓謝玉折重回了朝堂,他如今就在你手底下站著,你以為你這個吏部尚書還坐得穩嗎?你信不信,等你兒子把你替他買-凶-殺-人的事兒供了出去,今天你下台,明天謝玉折就上位!”
趙恆則越說越氣,兩眼一黑就栽倒在地,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父親!”
趙之信趙之堯兄弟二人連忙上前把他扶了起來,趙恆則側身坐在地上,用力睜了睜眼,氣若遊絲道:“我本以為,皇帝年輕,世家獨大,正是我趙家光耀門楣的時候。
卻沒想到,我費心謀劃數十載,竟然是栽在了自家兒孫手裡……”
“父親別急。”趙之信抓住了他一隻手,勸慰道:“您也說了,費心謀劃數十載,豈是一日可破?
陛下要真是不怕朝廷無人可用寸步難行,早就清算趙家了,又何必等到如今?”
聽聞此言,趙恆則也稍微冷靜了下來,趙之信招呼著趙之堯把他又扶到了椅子上坐好,跪在一旁為他揉捏腿腳,溫聲道:“父親,您千萬不要著急,您是趙家的主心骨兒,只要您好好的,所有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趙恆則緩了好一會兒,看了一眼他這個雖然未入仕途,但向來最受他看重,也從未讓他失望過的長子,又看向低眉順眼跪在一旁,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只顧埋頭裝死的二兒子,長長地歎出了一口氣。
“緒兒走到如今地步,你作為父親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我作為祖父,亦難辭其咎。”
趙恆則緩緩開口,看向趙之堯的目光隱約帶上了一絲悲憫,他敏銳地感覺到了父親的言外之意,整個人打了個激靈,難以置信道:“父親的意思是……”
“陛下之前之所以拿你們倆來和我談條件,就是認定了骨肉至親,無法大義滅之。”趙恆則神情冷淡,沉聲道:“趙家上下百十余口,旁系眾多,追隨者更甚遍布天下,當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無論如何,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將整個趙家推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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