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江東門上方持續了五天五夜的海市蜃樓,隨著鳧徯斷氣,一同消失。
死裡逃生的眾人,這才踏實下來,頹廢地站在原地喘著粗氣。
那古獸將口中的鳧徯頭顱吐到一旁,鳧徯的頭顱滾了幾圈,也跟著身體化作塵埃消散。
古獸甩甩尾巴,抖了抖身上的鬃毛,邁開步子,緩步踱到子玉面前。
“小……小白?”子玉艱難地爬起身,望著眼前的巨獸,不敢確認。
巨獸溫順地低下頭,眼中溢著溫暖的光,這溫柔的樣子,仿佛和剛才氣吞山河的神獸不是一隻獸。
“你,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嗎?”子玉伸出手小心翼翼觸碰巨獸的額頭。
“是。”巨獸突然口吐人言,聲音從喉嚨中震出,帶著無盡的威嚴。
“師父說你本就屬於我,可是指的前世?”子玉小心翼翼地詢問。
“是,也不是。”古獸的面容帶著從容和淡然。
“那,我們之前也是這般光景嗎?你是神獸,我是人類,平日裡把你當成小寵,恐褻瀆了你。”子玉看著古獸的眼睛。
“之前,我也常伴你左右,不過,彼時,你喚我不是這個名字。”
“那你原來的名字,是什麽?”
“諦聽。”
第56章 第九卷 隻緣身在此山中(三)
諦聽的話音落下,落到了子玉的身上,震得她說不出話。
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到一團七彩光芒自諦聽的腳下升起,雲霧繚繞,諦聽的身體在慢慢騰空升起,帶著釋然。
“小白……”子玉眼中滿是不舍。
“主人,我的時辰到了,先行一步,後面的路就不能陪你了,你萬事小心。”
諦聽最後頷首算作與子玉道別,隨後騰著祥雲,慢慢升到天空中,消失不見了……
一切喧囂結束了,子玉拖著步子,艱難地走到小白面前。
此刻的小白背對著子玉,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那平素裡打理乾淨的白色毛發滿是血汙,和著泥水與落葉,口鼻處都是乾涸的血跡,沒有了呼吸。
子玉雙膝跪地,手有些顫抖的伸向小白,摸著那打結的毛發,和慢慢降低的體溫,眼中的淚水奔湧而出,“小白,對不起……”
若兮屈身扶著子玉的肩膀,眼中也噙滿了淚水。
平日裡歡蹦亂跳的小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躺在地上,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也沒有了溫度。
它再也不能搖尾巴了,它再也不會叼著飯盆眼巴巴地坐在面前裝可憐了,再也不能看到你回家的時候興高采烈地在你腳邊轉圈圈,再也不能閑來無事時貼著你翻起肚皮求撫摸了。
子玉雙手將小白從地上托起,摟入懷中,淚水已經決堤。
原來小白只有這麽大,抱在身上還沒有一袋大米重。
可就是這麽小小的它,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個衝上去,面對著比自己高大無數倍的妖獸,毫無懼色,只是因為它想保護它的主人。
“子玉,小白就是諦聽……”
若兮一手緊緊攬住子玉的肩頭,輕輕揉捏著,額頭緊緊貼著子玉的鬢角,想要用自己的溫度撫平子玉內心的悲傷,另一手撫摸著小白的頸毛,“諦聽已經歸位了,它是去了一個更好的地方……”
幾滴淚水悄無聲息地滴落在小白的屍體上,“我知道……”子玉點點頭,“可是我控制不住,就是想哭……”隨後,轉過頭看向若兮,眼中是無盡的悲切,“我的小白,再也回不來了……”
“子玉。”等了半晌,鍾道士才終於走到子玉的面前。
子玉艱難地站起身,單手緊緊抱著小白的屍體,臉上還掛著淚痕,右手緊緊牽住若兮的手。
若兮看到子玉的師父就在眼前,卻突然生出一種極度的不自信,被握在子玉手中的手有些退卻,想要抽出來,沒想到卻被子玉緊緊握在手中。
“師父。”子玉鞠了一躬,可是話到嘴邊又怎麽都說不出來。
鍾道士巡視二人一番,最終眼神落在子玉面容,“子玉,你們沒事吧?”
子玉徑自搖了搖頭,眼神中滿是落寞。
“那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晏姝這時候站在子玉的身邊,看著眼前的鍾道士。
鍾道士搖了搖頭,看向子玉,“雖然鳧徯已經被諦聽殺死,但是這裡不安全,有什麽疑問先下山再說吧。”
子玉點點頭,帶著若兮與晏姝和阿柔沉默著下了山。
子玉手中一直緊緊抱著小白的屍體,若兮在子玉身旁攙扶著她。
子玉背上被鳧徯抓出的傷口十分疼痛,騰空落地震蕩的五髒六腑也痛。
可是這所有的痛苦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失去小白之後,心尖被憑空地剜去一角一般,滴血的疼痛。
師父與老黑老白緊緊跟在子玉身後,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到了山腳下,見到了人煙,所有人的心這才定了下來,卻也心有余悸。
“子玉,小白的屍體也不能一直帶在身邊,為師幫你就地火化吧,帶了骨灰回去總歸方便些。”
子玉沒有其他辦法,只能點頭答應。
最後將小白的毛發撫摸了一遍,輕輕放到地上,鍾道士信手捏了個口訣,一團火焰從小白身上騰起,慢慢燃燒,不一會,留下一地灰白的灰燼。
鍾道士撿了幾顆沒有燃盡的骨頭,伸手從寬袍大袖中掏出一個陶罐,將小白的骨灰裝了進去,交給了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