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機靈鬼。”拓跋宏語氣寵溺。
拓跋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原先兄妹二人的不歡氣氛徹底消散。
拓跋皇室的公主不論宗親或是正統,基本上都是嫁給了朝臣,借有女眷之間這一層特殊關系,彭城公主因此也常能幫少帝暗中牽引許多秘事。
只可惜美事少了一樁。
到了賀蘭部後,拓跋珺母族的表哥賀蘭達納反倒先說起自己的心腹手下看上了蘭雅,直接當著一眾人的面問蘭雅的意思。
蘭雅支吾不出聲,拓跋珺看她眼眶憋著淚,便幫著拒絕了這婚事。蘭雅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可能實現,就此收了殘念安心追隨彭城公主。
轉而半個多月過去,正值開歲發春,百卉含英,萬物複蘇。
這一天拓跋珺閑來無事,惦記《亂世妖後》的下一卷差不多出了,便帶著蘭雅喬裝出宮,去了雯華書坊。
書坊生意還是那麽的好,文客來往不斷,稀奇的是今日不見房三娘姑嫂兩個。
拓跋珺對看台的小書童詢問道:“房姨呢?”
小書童有禮道:“房姨這幾日出遠門了,公子有什麽吩咐可以告訴我。”
拓跋珺便問:“《亂世妖後》下一卷出了嗎?”
小書童解釋道:“公子來晚了,這些天太搶手都已經賣完了,得等房姨回來才能重新上架。”
“哦……”拓跋珺有些失落,轉過身時目光掃了一眼身側的書架,忽然對視上一雙溫柔含光而不流動的眼眸。
這眼神的主人也正從書櫃的空處盯著她。
是他!
是他。
二人內心不約而同的默想。
司馬錦靦腆地垂下目光,避開那寶石一樣璀璨的眼睛,不知什麽緣故,胸口還有一絲悶悶的緊張。
拓跋珺則感到好奇,居然又能相遇上,不禁想看一看對方完整的模樣,於是主動繞到書櫃後,走到同樣是女扮男裝的司馬錦面前。
此人打扮很是清風素雅,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墨香。打量間,她搭訕道:“請問這位公子可有看過《亂世妖後》的下一卷?”
“嗯,看了。”司馬錦略點頭,眼神仍垂落著未敢直視拓跋珺,像個青澀的姑娘家。
拓跋珺璀璨一笑:“那……能否與我說說後來的事?”
司馬錦有一絲猶豫,但很快就答應道:“可以。”
“多謝!”拓跋珺抬起雙手彬彬一禮,眼神一刻都沒有從司馬錦身上轉移,看著她走到書坊闃然的一隅處,她也慢步跟上。
溫暖的光影透過紙窗折射二人的身形,她們的影子一步步變近了距離,最後折成了一體。
司馬錦以膝居地,安坐在馬蘭編制而成的藺席上。
拓跋珺沒有避諱對方是“男兒”,挨著其身側隨性地盤坐,目光還在直勾勾地盯著。
司馬錦感到不自然,可自己眼下男子裝扮,君子之間坦蕩不存在避諱,她怕自己刻意拉開距離會引人多想,隻好默許,清了清嗓子說:“上一卷說到妖後賈南風貌醜且天性凶狡,因惠帝懦弱而一度專權劣跡種種,後來賈南風愈來愈暴戾,彝倫攸斁……”
一時間,拓跋珺聽得津津有味,也不知是故事本來的精彩,還是說書的人那好聽嗓音,竟就這樣保持著坐姿,一直到日落黃昏。
司馬錦講完故事回過神,適才發覺天色變暗,而小書童與蘭雅都沒有來打擾過她們。她忽又感到不好意思,想請身邊的少年回去,可她嗓子講幹了,一張口不禁先輕咳了兩聲。
“蘭雅,快倒水來。”拓跋珺大聲喊,然後又湊近了臉,目光灼灼地看著司馬錦,歉意道:“先生的故事寫的太精彩了,是我一時沒能回神,勞煩公子辛苦講訴。實在愧疚,但此時天色已晚,坊門將閉,不知……公子明日可還有空?想請公子到泰平樓再討論這故事裡的細節。”
司馬錦沒有立馬答覆。
拓跋珺看得出她面色為難,但還是再度試探問道:“公子如果不便,那我們改日一聚?”
不知為何,她就是想再與她見面,這種念頭也從未對旁人有過。
司馬錦抿了抿唇,她感覺到拓跋珺是想與自己結君子之交,可自己到底是女兒家,與陌生男子私下獨處……不合禮節,應當避嫌。
想時,蘭雅走來牆角處,將盛水的陶耳杯遞到她面前:“公子請用水。”
司馬錦目光略鈍,才注意到元公子身邊伺候的居然不是書僮,鮮少會有子弟把婢女帶在身邊,想來這婢子與元公子關系非常,而胡族郎君這麽小年紀就懂風流也不屬稀奇。
“這是我妹妹的丫鬟,隨我來書坊是要幫家妹選些閨閣姑娘合適的話本。”拓跋珺敏銳發現司馬錦的表情細微變化,便不知怎地馬上解釋起來。
蘭雅見主子的態度轉變之異常,唇角一抿,忍笑解釋道:“我家郎君非常潔身自好,從不沾女色。”
司馬錦便知道自己的想法被她們看穿,尷尬地埋頭飲水。
拓跋珺也無來由的尷尬,遂起身,趁著司馬錦還沒答覆,她快言道:“公子若是無事,明日未時,你我泰平樓見。”
說罷,就匆忙轉身。
司馬錦差點喝嗆,聽到腳步聲拉開距離,她的目光才敢直視拓跋珺的背影。也不知怎的,愣是聽人腳步走遠,也始終沒開口回絕。
回宮的路上,蘭雅終於忍不住掩唇笑出了聲,主子尚未成人就動春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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