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一見到楊延,未語淚先流。仿若之前積攢的委屈痛苦,一下子有了出處。
楊延只看了長歡的臉色,便知不對,慌忙扶她到桌邊坐下,急急問道,“哪裡受傷了?”
年年接口道,“小暖的手臂和手,被匕首傷了。”說話間趁機將披風解下。
楊延顧忌的看了眼年年,再看向長歡,只見映入眼簾的那滿是血紅,又是憤怒又是心疼不已,未待發問,便聽長歡哽咽道,“舅父,好痛--”
年年聽了這話,面上看不出有何異常,只是眼眸猛地抬了一下。
這一聲舅父,叫的楊延心都快碎了,此時隻恨自己不能替她受疼。
楊延畢竟是見過生死、經歷過大事的人,待喘了口氣,便從懷中摸出一瓶藥,倒出一粒止疼的藥丸給長歡服下,又將她手上的綁帶解開,看了眼傷口,皺眉望了長歡一眼道,“傷口太深,必須得縫合。”又吩咐阿明道,“快去準備蠟燭、羊腸線、銀針、烈酒還有包扎的東西。”
楊延見年年還呆立在一側,又道,“那個誰...你--去幫忙。”
年年哦了一聲,便被支走了,剛出門便見到安錯**落入院中。年年疑惑的喚道,“安公子?”
安錯像是沒聽到般,直接推門而入。
長歡聽到了年年的問話,心內一驚,一抬首便見到了阿錯,猛地起身忍痛想將手臂背到身後,只是一切有些晚了。
安錯走到長歡旁邊,嫣紅刺痛了她的雙眼,抽打著她的心臟。她雙手微顫小心的扶著長歡坐好,一時卻不知說什麽好。
長歡將頭靠在安錯身上,留戀這屬於阿錯的味道,乾淨中帶著一絲的清涼。
安錯一手順勢將長歡抱在身前,自己卻別過頭去,已是眼圈泛紅。
長歡感受到了阿錯身體微微的顫抖,硬是從淚眼中擠出一個有些難看的微笑,仰首看向她,搖了搖頭道,“阿錯,不疼--”
楊延聽著這口是心非卻是好心寬慰的話,無聲的歎了口氣。
隻這一句不疼,卻讓安錯心如刀絞,淚流滿面。
人常說,十指連心,原來連的不僅是你的心,更連著我的心。
她此時想做的,能做的,只有湊近了長歡,緊緊的吻住了她。
像是只有吻了,才能止住心痛。
像是只有吻了,才是訴說自己的愛意、愧疚和無奈。
眼中只有彼此,罔顧了楊延的存在。
這一個吻,很長,卻不夠訴說衷腸。
楊延見狀,別過臉去,雙手不自主在腿上搓了搓,終究有些不自在,道,“我去看看他們好了沒。”說著便出了門去。邊走邊覺得不對勁,這只有父母抓包孩子接吻親昵顯尷尬的,怎麽到了自己這裡偏偏就反其道了。
安錯這才注意到了楊延的離去,松開了長歡,一滴淚順著臉頰墜入空中,而後滴到了長歡的唇邊。
安錯彎腰將那滴淚輕輕拭去,看著長歡柔聲微顫,懇求道,“我們不要百日紅了,好不好--”
長歡泛著淚花搖了搖頭,回望那深情到讓她心動的目光,道,“我想要的看似是百日紅,其實,一直都是你,阿錯。”
安錯抬頭,閉上了雙眼,道,“你說不疼,可為什麽,我的心很疼,很疼。”
“阿錯,你又說了一句情話,真好聽--我喜歡聽。”長歡不顧鼻尖酸澀,擠出一個笑,又緩緩道,“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
愛一個人,便是全心全意,若是分了半點,那愛便不算圓滿。
長歡慶幸,自己遇到了對的人,能將自己的愛填滿,讓自己的人和心,都毫不保留的給她。
這世間情愛,怎能讓她不眷戀。
這一世,遇見的人很多,做朋友的卻不多,交心的更少,能相愛的,更是難得。為此,她感激上蒼,慶幸,遇到了彼此。
此時她還不懂,情深不壽,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麽。
她只知道,若沒有了阿錯,若是阿錯不愛她了,她是活不下去的。所謂的宿命,也不過是另一個無意義的借口。而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麽,她便再也不能明了。
她只知道,那融入她骨子裡,刻入她靈魂的,是阿錯。
後來,也因著同一個理由,英年早亡,注定了,是她的宿命。
待年年和阿明哥將楊延要的東西全數抱來後,幾個人都圍在桌邊,楊延要清場,安錯卻不想走。
長歡安慰她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再說,有楊延在,沒事的,你先去別的屋子坐坐。”她不想讓阿錯見到那傷口,再替她心疼。或許過往的歲月阿錯已經忘了怎麽哭,可而今,她隻想看到阿錯的笑。
年年見安錯不動,長歡又看了她一眼,便明了她的意思,伸手將安錯拽了出去。
屋內眼下只有楊延和長歡。楊延默默做著準備工作,燒酒洗傷口,蠟燭燒銀針,還未待動手縫合,長歡已經額頭沁汗,咬破了嘴唇,道,“還有更厲害一些的止疼藥丸嗎?”
楊延抬了抬眼道,“你真當我是神仙了。剛才是誰嘴硬說這點小傷,不礙事的。”楊延無奈又心疼的瞧了瞧長歡,從藥匣中找出一卷乾淨的布巾,遞到長歡嘴邊,道,“咬緊這個--”
後院正廳,阿明哥早早泡了茶,可安錯和年年此時都坐不住,也無心喝茶。
年年一直在門外一遍一遍的來回轉著圈,心下對長歡的身份,有了多番猜想,而這也解釋了她長久以來的疑問。安錯則很安靜的呆在同一個地方,未曾移步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