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道,“貴客莫要生氣,這雅間原本就不對外的,剛才那些人,都是些生面孔,想來也是初次來,不曉得規矩。”
安錯放下茶杯,道,“不對外?”
小二道,“可不是...這房間是我們東家,專門給林府二少爺和楊公子留的...今日若不是見姑娘同楊公子和長歡小姐一道,怕是也要在樓下受累擠擠了...”
安錯斟了杯酒,道,“他們,經常來這裡吃嗎?”
擺盤已畢,小二垂首立在桌旁,道,“林少爺說不上常來,不過楊公子和長歡小姐,倒是偶爾會來吃個酒,換換口味...”
見安錯若有所思,不再說話,小二哈腰道,“那您,請慢用...”說著退出了房門。
換換口味...
安錯靜靜的喝了杯酒,突然起了思量和疑惑。
自己是不是也會如同那吃膩了的菜,阿歡也會有厭棄的一日?
阿歡,你是不是一直這般口是心非?
明明口中說著恨慕容濟,說想他死,私下裡說後悔不已的人,是你。
明明答應我要離她遠一些,為什麽還要攔著我,不讓我殺她的人,還是你。
是不是,因為她是慕容濟送來的人,所以你對那個叫辰陽的暗衛,同樣生了感情?
是惻隱之心?憐憫之意?還是...
安錯腦中突然響起那晚長歡的話。
阿錯,你知道嗎,若非見了她的樣貌...我還以為,是你來了...
而後,安錯又記起講這話時,長歡神情之中的一絲憐愛和心疼。而同樣的神情,傍晚面對辰陽時,再度出現。
長歡,那憐愛和心疼,是為我嗎?還是為她?
林長歡,你喜歡的,真的是我嗎?
還是,你原本喜歡的,就是這個調調?!所以遇到了辰陽,你才這般不舍,才會有那樣的神情,是嗎?
思及此處,心口似被堵住一般,內裡上下翻騰。安錯棄了杯子,一把拎起桌上的酒壺,仰頭灌了幾口。
似是這般,才能澆滅思緒,減輕煩憂。
可酒入愁腸,憂未了,愁更愁。
衣袖擦著桌邊酒杯,摔在了木質地板上,發出一聲沉悶聲,滾了幾下,方才停住。
屋外輕輕敲門聲起,店小二手中端著托盤複歸。
安錯抬眼,冷冷道,“不必再上菜了--再來兩壺酒--”
店小二見這滿桌菜肴,多少人踏破門檻慕名而來,均是為此,可此處卻一筷未動。小二指著剛放下的一盤菜道,“這道,是東家送貴客的,為方才之事,聊表歉意...您慢用--”說著便推出門去。
清宵,更漏慢,細細長。
安錯繼續喝著悶酒,心緒煩亂,不可止,無處藏。
不知過了過久,雅間門外,一個約莫二十五六的女子,將白色圍裙解下,遞給了身側的小二,又接過小二懷中的兩壺酒,帶著滿臉的笑意,並未敲門,便毫不客氣的推門而入。
突然闖入之人,讓安錯止住了手上的動作。
只見那女子身著樸素,手上有厚厚的繭,頭上也只有一隻玉簪,再無其他裝飾。
安錯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戒備的問道,“你是誰?”
“我是這裡的廚子。”女子說著走到桌邊,在安錯對面落了座。
“這裡不是廚房。”安錯隻瞥了一眼,便只顧飲酒。
“我,也是這裡的東家,祝三娘。”祝三娘說著瞧見了腳邊的酒杯,便彎腰拾了起來,安放至桌上。
“你來做什麽?又不會少了你酒錢。”
“聽說這屋裡來了楊延和長歡的朋友,有些好奇,所以來來看看。”
祝三娘自半月前林荀來喝酒,和她說了安錯和長歡的事,問她的意見時,便對安錯心生好奇,湊巧今日正午見到了在醉仙閣門口等候之人,心中便知了個大概。
“看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祝三娘聽了這話,並未生氣,也並未起身,依舊溫言道,“年紀不大,脾氣不小。”
安錯沒好氣的問道,“楊延和長歡的朋友,以往你也都這般過來,看別人吃飯的嗎?”
祝三娘搖了搖頭,抬手指著滿桌菜肴示意,道,“可對我的菜,一口未動的,你是頭一個。”
安錯看著祝三娘,夾了一塊青菜放入口中細嚼慢咽,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祝三娘撲哧一聲笑了。
“說說吧,遇到什麽煩心事了?等等...先別告訴我...”
祝三娘徑自倒了杯酒,道,“讓我猜猜...這般一個人喝悶酒,可是為了你的小情人?......長歡?”
安錯臉上的驚訝並未掩飾,卻又心生防范,皺眉道,“你...如何知道?”
祝三娘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腦袋,故作神秘般笑道,“靠的是這裡的感覺,你可以叫它靈感,或是第六感。”
見安錯一臉狐疑,祝三娘又道,“我認識長歡這麽多年,早就覺查出來,她很特別......我們這樣的人不多,也並不難辨識。”
“你想說什麽?我沒有興趣和你聊下去。”安錯忍不住再次下了逐客令。
祝三娘將杯中酒飲了,慨歎道,“這酒,真不錯...配上菜,味道才更好...”抬眼見安錯死死盯著她看,又道,“那不如你吃菜喝酒,我來說個故事,如何?如果你聽了,若你一點啟發沒有,這頓飯,算我請你的...再說,一個人喝悶酒,多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