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九歌這才在謝白棠對側落了座。
長歡見她粉衣依舊,金釵步搖微晃,唯獨那似烈焰般的紅唇,比先前見她時,顏色更濃。
無人言語,屋內的氛圍,似一下子變了調。
荊九歌直勾勾看向謝白棠,打破了沉默,解釋道,“你放心,我已經說過小樓了,以後他不會再來擾你...”
謝白棠沒有吭聲,只是夾了一筷子菜到了長歡碗中。
“午後的事...是我衝動了,我--”
“我隻當,什麽都沒發生...”謝白棠打斷了荊九歌的話。
長歡聽得一口霧水,她想要知道,午後他們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麽?
“好......”荊九歌說著,端起了湯碗,小口呷著,道,“這湯,味道很好...”她偷偷看了一眼對面之人,不知為何,湯雖味美,可心裡,卻不是滋味。
荊九歌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這般喜歡得寸進尺。原本隻想要遠遠看著心愛之人就好,可當謝白棠真的在身邊時,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想要她更多的目光為自己停留,想要佔據她的心,佔據她的人。
“阿娘,你也吃...”長歡說著夾了菜到謝白棠碗中。
謝白棠努了努笑,對上長歡關切的目光,寬慰道,“我自己來...你多吃些....這個豬肝也是補血的...”
長歡埋頭吃著碗裡被謝白棠不斷夾來堆成小山的菜,瞟看了荊九歌兩眼。
而後,一餐飯,都未再言語。
各有各的心思,貌合卻神離。
飯近尾聲,謝白棠道,“小暖受了傷,我想給她配幾副藥,自內而外調理下身子。”
荊九歌含著一絲愧疚,輕聲道,“我理解...我的煉藥房,明日讓白青帶你去,缺了什麽,你直接和她說...”
見長歡放下了碗,一臉戒備的看著自己,荊九歌又道,“我那裡有上好的愈合膏,你跟我來吧.....”
長歡聽罷,示意謝白棠寬心,而後起身跟著出了門。
剛到前廳,白芍已識趣的找出愈合膏遞給了她的主子。
荊九歌手中轉著小瓷瓶,坐回了桌前,道,“白芍,你先出去。”
長歡就這般看著荊九歌,不知道她打的什麽算盤。
“今日之事,我該多謝你,林小暖...”荊九歌說著,那雙冷豔的眉眼已直直盯著長歡,想要將她盯出個窟窿一般。
“你如此說,不覺得有些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嗎?”長歡並不示弱。
“外人?”荊九歌嗤之以鼻,冷冷一笑道,“我和阿棠認識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說著已將藥瓶放在了桌前,朝長歡的方向推了過去。
長歡走近了一步,並不理會那藥,只是直直盯著對面人的雙眼,道,“荊九歌,你愛她,對不對?”
荊九歌並沒有料到長歡竟如此直白。
沉默了片刻,荊九歌沒有正面回應,有些不耐煩道,“是又如何,你想說什麽?”
“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愛她,為何能狠下心來要阿錯殺了暖暖?”長歡終究問出了這個心底的疑問,她想要知道。
“她是謝存風的女兒,本就不該存在......”
長歡的心咯噔一聲,應了之前的遐想。
長歡皺眉,切齒道,“可她...不僅僅是謝存風的女兒,也是你所愛之人的親生骨肉!”
荊九歌猛地站起身來,狠厲道,“她不是!”那神情似是只是聽到謝存風這個名字,已是厭惡之至。
長歡被那神情和言語嚇得顫了一下,不過很快便穩住了心神。
荊九歌拔下頭上的金釵。
長歡後退了一步,不知她意欲何為。
只見荊九歌突然嘴角勾起一笑,又重新落座,挑了挑桌上燃著的燈芯,松懈了神情,歪頭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長歡對著陰晴不定之人,沒有一絲底氣,道,“你就不怕我將這件事,告訴她?她若知道了,會恨你一輩子的......”
“林小暖,你是想要威脅我嗎?”荊九歌淡淡說著,吹了吹金釵上的殘渣。
“我若說是,你當如何?”
“林小暖,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你威脅不到我......十幾年前,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便發下了毒誓,此生,再無人可以威脅到我。”荊九歌頓了頓,又笑道,“你若想告訴阿棠,早就說了,還會等到今天嗎?”
長歡無奈道,“你為何不能放過她?”
“我只有她了...為何要放手?”
“即使她不愛你?”
“若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荊九歌將問題拋給了長歡,只是未等她回答,已是微微搖頭一笑,道,“瞧我這記性...你已經跟來了關西城,不是嗎?”
長歡竟無言以對。
“愛不愛,是她的事。我只要知道我愛她,就足夠了。”荊九歌說著微微低垂了眉眼,嘴角一抹冷笑,似無奈,似心傷。
長歡看著這樣的荊九歌,竟生出了一絲同情,愣神了片刻,才道,“當初,你被趕出無憂谷,是因為她,是不是?”
“我若說是...”荊九歌突然酸澀了鼻頭,道,“你又當如何?”之前長歡口中的話,被荊九歌遊戲般原原本本還了回來。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若說長歡不好奇,是假的。
荊九歌像是一下子陷入了回憶,呆在了當場,良久,當長歡以為她不想說的時候,只聽一個聲音低喃道,“阿棠中了毒,而我...我怎麽忍心看她受苦......所以,我便替她解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