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惟安雙手負於身後,面色無悲無喜,從她身邊經過。
可走了三步,他忽而停下,轉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她低著頭,似乎在看書。但她手裡的書,一頁未翻。
吳惟安問:“你心情不好?”
紀雲汐回過神來,翻過一頁雜書,狀若隨意:“沒有。”
她抬起頭,神情正常,反問他:“怎麽突然這麽問?”
“哦。”吳惟安收回視線,輕歎,“因為我心情不好。”
紀雲汐疑惑:“為何?”
吳惟安答道:“遇人不淑。”
紀雲汐蹙了蹙眉。
總感覺,他說的這‘人’似乎說的是她,似乎又不是。
她闔上雜書,懶得猜,直接問:“你是說我?我怎麽你了?”
“當然不是你。你也沒怎麽我。”吳惟安搖頭,“不提了,不說他,晦氣。你喝酒嗎?”
紀雲汐:“?”
吳惟安:“我有珍藏的桂花酒,喝一點,去去晦氣?”
紀雲汐想了想,點頭:“好。”
*
夏日夜晚,風倒也涼快。
頭頂月光清明,繁星閃爍。
紀雲汐抱著雙膝,坐在臥房屋簷之上。
在等人拿酒。
不遠處,吳惟安腳步輕點,飛躍在屋簷之間。
幾瞬息內,他人便到了,扯扯衣裙,在她旁邊坐下,隨手遞給她一壺酒。
紀雲汐揭開封紙,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她輕抿了一口,酒味刺激得她臉不由一皺。
不過很快,她就恢復了正常,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仿佛喝水一般。
吳惟安看了她一眼,輕笑:“你看起來酒量不錯。”
紀雲汐仰頭看著天邊月:“還行。”
吳惟安點點頭,沒再多說,對月淺酌幾口,靜靜賞了會月,剛想和她說說話。
本還好好坐著喝酒的人,忽然頭就往下方一栽,看著就要整個人掉下去。
吳惟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衣領,把她給提了回來。
紀雲汐整個人順著他的力道往他那靠。
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溢滿鼻尖,吳惟安呼吸微微一停。
紀雲汐一手揉著太陽穴,拉開兩人的距離,暈暈乎乎地坐直,看向他,很有禮貌地道歉:“抱歉。”
吳惟安看向她。
不知何時,她的一張臉已經紅了,目光更是迷離。
但她道歉的時候,能看出來,她在努力地端正神色。
他一臉難以言喻:“這就是你說得還行?”
她才喝了幾口,就醉成這樣?
紀雲汐拿著酒壺又喝了一口,證明給他看:“我是還行。”
吳惟安:“……”
他搖搖頭,也沒管她,就隨她喝。
畢竟這酒已經開了罐,她也喝過了,怎麽她也得喝完,不能浪費罷。
十五文一壺呢。
想起十五文,吳惟安歎了口氣,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何給了那方家四千兩?”
紀雲汐甩甩暈乎乎的頭,淺淺笑了下,看向他:“不止。”
吳惟安側頭,目光落在她那張極豔的臉上,說話聲下意識輕了不少:“哦,是不止。你還讓方遠多送了一大袋銀子。”
紀雲汐點點頭,又點點頭,淺笑加深,語氣有些小得意:“沒錯。你知道為什麽嗎?”
“知道。”吳惟安從沒有這麽細致看過她的眉眼五官,“財不配位,危。”
家中貧苦又不夠聰明的女子長得過美,下場都很淒涼。
沒有能力守住財的人手裡,有太多錢,那可不是福氣,那是不定時zha彈。
紀雲汐重重點頭,迷離的雙目中,透著幾分欣賞。
吳惟安收回視線,抿了下唇:“但我覺得,一千兩足矣。”
紀雲汐伸手,五根手指映襯著天邊月色。
她看了半天,數了半天,收回了一根:“我答應給他們四千兩。然後我又給他們送了四百四十四兩當賞銀,總共是四千四百四十四。這是,我對他們的祝福。”
吳惟安失笑。
紀雲汐又坐不穩了,看著就要往前倒。
他率先出手,把人拉住。
她順勢倒到一旁,蜷縮著身子睡了過去。
吳惟安收回視線,坐在原地有一下沒一下地喝完了酒。
而後他起身,將醉倒的人單手撈了起來,夾在身側,送回了房。
她一碰到床,便自覺地縮到了最裡邊,背對著他,乖巧得一動不動。
吳惟安彎腰給她蓋上被子。
床很大,可他早就發現了。
其實她隻睡一個小角落,而且睡相極好,一整個晚上都可能不會動一下。
吳惟安坐在床邊,看著她纖細的背影,目光幽深。
半晌,他起身出門,喊來圓臉管事:“我記得,上京城回方家村,定要過黑淳山一帶。”
圓臉管事此刻當然不會去觸公子眉頭,恭敬答道:“回公子,是。”
黑淳山匪,向來是商家和有錢人的噩夢。
他們武功不低,行蹤成謎,而且消息極為靈通。
只要商家和有錢人路過,一定會被他們搶。
若是大家乖乖被搶,他們不會傷人性命。
但若是反抗,那必死無疑。
他們的小鏢局,幾年前就被搶過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