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惟安指尖輕扣桌面:“似乎有些貴啊……”
紀雲汐輕佻眉眼,柔聲道:“是有些,這頓就多謝安郎了。”
吳惟安:“……”
門被推開,怡紅院的夥計拿著紙筆快步走進:“三姑娘,大人,兩位可要用點什麽?”
吳惟安率性開口:“你這有菜單麽?”
夥計一愣,忙道:“有的有的。”
他把一張紙遞了過去,看了看主位上的三姑娘,又看了看這位擰著眉認真看菜單的大人。
這位是三姑娘,夥計熟。三姑娘帶著的這位,怕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探花郎了。
這探花郎果然是個本本分分的書生啊,身上沒一個地方和他們怡紅院搭的。
剛剛劉媽媽帶著他們上樓的時候,夥計就發現了。
別的男人眼睛盯著的,都是樓裡姑娘們低低的領口,雪白的肌膚。而這位,盯的都是桌上的酒菜,一旁的金瓶玉石。
看來這探花郎以前家裡確實沒幾個銀錢。夥計在這怡紅院跑腿,家裡也是窮苦的,頓時就對這勤儉持家陪著夫人來的探花郎有了些好感。
故而對方一個個問那些酒菜多少銀兩時,夥計都耐著性子回答。
畢竟怡紅院的菜單,從不寫價錢。
要是是其他客人,他可是不回答的。
來怡紅院了,還問酒菜多少銀兩一道?
既然沒錢,來什麽怡紅院啊!
問完,對怡紅院的菜價酒價有了個大概了解後,吳惟安也沒問紀雲汐要吃什麽,自顧自點了一素一葷一湯:“清炒毛毛菜,魚香肉絲,番茄蛋花湯,兩碗白米飯。”
四樣加起來,正好八兩六。
加上雅間費用,最終十八兩六。
不得不說,怡紅院賣的這米這菜,怕不是黃金做的。
錢這麽好賺?
夥計第一回,遇見雅間的貴客,就點了這些。
他下意識看向紀雲汐。
吳惟安把菜單紙遞回去:“好了,就這些,你可以走了。”
“等等。”紀雲汐余光覷著旁邊的人,垂下眼眸,輕飄飄道,“再加一壺劍南春。”
夥計:“好——”
吳惟安打斷夥計:“你先等等。”
而後他轉向紀雲汐:“你想喝酒?”
紀雲汐:“嗯,不行?”
吳惟安神情認真:“我那還有上好的桂花酒。”
紀雲汐:“我就想喝劍南春。”
吳惟安哦了聲:“可依你的酒量,你不怕喝一杯就倒?那接下來你還怎麽看姑娘?”
想起那晚喝醉的自己,紀雲汐:“……”
紀雲汐扯了扯嘴角,輕嗤一聲:“也是,那便來一壺明前龍井。”
夥計:“好——”
“你等等。”吳惟安打斷夥計,對紀雲汐道,“明前龍井的茶葉,你不是有嗎?你手裡的明前龍井是最正宗的,外頭的明前龍井,都有些次了。”
夥計這就不同意了:“大人,我們怡紅院的明前龍井,那可是頂好的——”
吳惟安笑:“可我夫人家的明前龍井,是當今太子殿下賜的,你們怡紅院的明前龍井,難不成比太子殿下的還要好?”
夥計這哪還敢說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忙道:“不敢不敢,那當然是太子殿下的好多了。”
吳惟安朝紀雲汐一笑:“你看。”
紀雲汐面色冷清,不為所動:“就加一壺明前龍井,我現在就要。”
吳惟安無奈歎了口氣,他起身:“這樣,我去馬車裡取茶具茶葉,我親手給你泡。您看成嗎?”
紀雲汐抬頭看他,紅唇輕啟:“也可。”
吳惟安便走出了雅間,而且不由分說把夥計也給帶走了。
寶福看得目瞪口呆,見姑爺走後,她委屈朝紀雲汐哭訴:“小姐,您看看姑爺!他就給您點這些玩意兒!”
紀雲汐坐在主位,輕輕彈了彈她的指甲,不緊不慢道:“寶福,你去找夥計,給我加兩道菜。就——”她想了想,他手裡頭應該就五十兩,“鯽魚豆腐湯,紅燒排骨。”
寶福:“好的!小姐!!”
*
吳惟安靜靜看著眼前的鯽魚豆腐湯和紅燒排骨。
而後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紀雲汐。
紀雲汐拿著茶盞,面色平靜地望著前方的戲台。
她輕抿一口上好的明前龍井,看著台上女子淚光盈盈地唱著歌,嗓音帶著哭腔,哀怨淒婉,我見猶憐。
可直到這首歌唱完,席間有人出價,紀雲汐依舊不為所動。
這鯽魚豆腐湯從熱氣騰騰到涼氣陣陣,吳惟安就沒見紀雲汐吃過幾口。
她這人,嘴巴挑著。
這怡紅院貴得要死的鯽魚豆腐湯燒得一般般。
而且她不止嘴巴挑,眼光也挑。
鯽魚豆腐湯都涼了,她也就出手買了三個姑娘。
能進怡紅院的,容貌身段都不會差。可站在這台上,每個人的表現卻不盡相同。
有哭哭啼啼的,唱得斷斷續續,害怕得畏畏縮縮的。這種,紀雲汐一個都沒要。
有已經認了命,眼裡一分光彩都沒的。紀雲汐也沒要。
有得意洋洋,妖嬈嫵媚的。紀雲汐更看不上。
她出手買的那三個姑娘,均是堂堂正正站在台上,和其他人一般無二,跳著舞唱著歌,但那雙眼裡都透著不甘,藏著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