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只要給把草,就能燎原。
最後一個,自然是那萬人期盼的青簾姑娘。
吳惟安早年間在江南見過。
遊走在一眾男子之間,濃情蜜意,借力打力,卻依舊能保自己清白之身。
是個聰明人。
只是平衡終究會被打破,再狡猾的兔子,也會被獵人攜手瓜分。
吳惟安當時猜她頂多再撐三年,可不曾想,居然撐過了五年。
五年過去,江南怕已沒有她的立身之處。她倒也聰明,索性來了上京城,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吳惟安看向紀雲汐。
果不其然,紀雲汐在寶福耳邊輕聲囑咐。
青簾是最後一人,這場熱鬧即將到達尾聲。
吳惟安垂眸,輕輕放下手中筷子,剛想站起來,一隻手忽然伸過來,直接抓住了他的袖口。
那手五指瑩潤如玉,指甲修得微長,染著水黃色。
前日,他親眼看見她的丫鬟們給她染的,而她人就懶洋洋靠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紀雲汐交代完寶福,偏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吳惟安不緊不慢,語氣微微疑惑:“雲娘,怎麽了?”
紀雲汐松開他的袖口:“差不多結束了,我們可以走了。”
吳惟安嗯了一聲,從席間起身:“你先等我一會兒,剛剛茶喝得有些多,我去去就來。”
紀雲汐跟著起身:“正好,一起罷。我茶也喝了不少。”
吳惟安笑容微窒。
紀雲汐寸步不離地跟著吳惟安。
哪怕吳惟安上茅廁,她也在門口等著。
怡紅院的茅廁,也修得金碧輝煌,就是窗被鎖死了。可能是怕怡紅院的姑娘跑出去。
最終,兩人踏出怡紅院的大門之時。
紀雲汐買了四個姑娘,花了整整一萬兩。
吳惟安請夫人吃飯,用了整整四十八兩六。
紀雲汐帶著四個姑娘,在回吳家之前,先去了一處宅院。
院子不大不小,也是她手裡的宅子。
紀雲汐和吳惟安下車後,新買的四位姑娘早就下了車,低著頭在一旁候著。
她們此時此刻,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主顧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什麽。
雖是如此,但四人表現也還算穩得住,眼裡不帶任何淚光,也沒有妄想逃跑,而是選擇靜觀其變。
青簾經歷過大風大浪,年齡在四人間最長。
她禮儀極佳,聽到有人下了馬車,就先福了福身,眼睛也一直看著地面,沒抬過頭看過哪怕一眼。
紀雲汐一一看過,什麽都沒說,當頭朝大門口而去。
行走間,裙擺飛揚,淡淡的松脂香味傳來。
眾人一愣,除了青簾外,其他三人皆愕然地抬起頭。
前方,紀雲汐一步步拾級而上,走得極穩。
吳惟安伴在一側,時不時摸摸腰間錦袋,有些心不在焉。
步入正廳時,心不在焉的吳惟安忽而回了神。
廳內,有四名男子候著,每一個均是上等之姿,特別是最左邊的那位,容顏上佳,氣質縹緲如雲,笑起來眉目含情。
一看,就是女人最愛的長相。
這人吳惟安雖然沒見過,但他聽過。
這是和怡紅院同一條街的,街口那小倌館的大紅牌,魚躍公子啊。
魚躍四人朝紀雲汐見禮,嗓音清亮,帶著年輕男子的風味:“見過三姑娘。”
紀雲汐微微一笑:“不用多禮。”
吳惟安霍然看向紀雲汐,那雙眼裡,都是控訴之情。
紀雲汐沒理他,轉身看向後頭跟著的四位姑娘。
青簾也已抬起頭來,她極為注意分寸,並沒有直視紀雲汐,而是避開了一些,余光不經意掃到旁邊的人。
她目光忍不住一凝,神色微微愕然。
吳惟安低垂著眉眼把玩他腰間的錦袋,並沒有任何回應。
紀雲汐眉間微微一動,朝著青簾的方向,看了眼吳惟安。
寶福從外頭進來,手裡拿著八人的賣身契,她把賣身契遞給紀雲汐。
紀雲汐接過,收回視線,走到一旁坐下。
吳惟安跟著坐下,青簾的目光忍不住跟了一會兒,意識到什麽,又立馬收了回來。
當年在江南,她十七,這位小她四歲,十三。
青簾親眼見到他殺人,還不小心見到面罩滑落後他的長相。若不是她反應快,靠出賣城裡幾位大人家的消息,並且對月發了毒誓,躲過了一劫,她怕是已經命喪黃泉。
當初,青簾其實還大著膽子,仗著自己年輕貌美,才藝一絕,妄想讓這位帶著她離開,給她一個容身之所。
青簾直到今日,還能想起那日的畫面。
她長於樂坊,生於樂坊,可她不想一輩子都在樂坊,供人取樂。
青簾當時雖然害怕,但她也不是尋常女子,隱隱覺得面前這人,絕對有能力帶她離開。
機會向來轉瞬即逝,青簾會努力抓住每一個機會,她朝他跪下,淚眼婆娑:“這位公子,求您帶青簾離開此處。”
少年郎站在樹蔭之間,月色從上方灑落,落在他手裡帶血的刀上。
他歪了下頭:“好處?”
那時候的青簾,是真的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好處?
江南多少公子少爺,都想得到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