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下,紀雲汐不得不面對。
打打殺殺這事,在古代稀松平常。
可在現代,卻不同。
紀雲汐到底生於現代,長於現代,她也有很多不那麽光明磊落的手段,但她手上沒沾過鮮血。
雖然在古代,因為算計,也有不少人間接死在她手上。
比如五皇子。
但到底,這和下令讓晚香殺尖荷,又有些不同。
人有時候就是會矯情。
哪怕紀雲汐向來自問自己不是個矯情的人,在這種時候,紀雲汐也是會糾結。
但不管如何,這尖荷,也不能留了。
特別是她剛剛還說漏了一嘴。
紀雲汐相信,尖荷也不會知道紀家什麽大事,估計都是一些比較細小的生活習慣。
比如她大哥喜歡什麽茶,怎麽能引她五哥出院,她六哥實際性子是怎麽樣,最怕什麽,諸如此類。
這些生活習性,若是被人知道,興許會很致命。
桌前的吳惟安放下手中的筆。
他從椅子上起身。
尖荷已經怕得說不出辯解的話,一直在哭著打嗝。
吳惟安經過她身邊。
尖荷能看見,姑爺行走間飄揚的衣擺,以及傳過來的一絲果香味。
吳惟安語氣帶笑:“若是信我,這丫頭就交給我罷。”
尖荷下意識抬頭。
為這姑爺溫柔繾綣的語氣,也為姑爺親昵的‘丫頭’二字。
姑爺口中的丫頭,是指她嗎?
還,還從未有人這麽喚她。
姑爺會不會,會不會幫她?
尖荷愣愣望著吳惟安那張臉。
以前姑爺來紀家,尖荷遠遠見過,那時她不以為意,覺得這姑爺長得普通了些。
可其實,這只是她在紀家,見幾位爺見多了。
姑爺其實,長得挺斯文秀氣的。
而且他真的很高,她仰頭看他時,都有些吃力。
下一瞬,尖荷聽見紀雲汐開口:“也好。”
尖荷下意識便松了口氣。
而且巧的是,正當這時候,一直居高臨下望著她的姑爺,忽而揚唇,朝她輕輕一笑。
尖荷的名字,是當年邢舒月給她起的。
起的時候,邢舒月念了句詩:“小荷才露尖尖角。”
“小荷才露尖尖角。”
尖荷下意識,輕聲呢喃。
直到被雪竹挑走時,尖荷還抱著姑爺一定會從小姐手裡救下她的念頭。
可到死,尖荷都沒再見過吳惟安。
紀雲汐望著人遠去,直到臥房門被闔上,她才看向他,有些不喜地蹙眉:“你這人”
說了三個字,她便沒往下說了。
吳惟安挑眉,一笑:“我這人怎麽了?”
紀雲汐覺得沒意思得很:“沒什麽。”
“什麽沒什麽?”吳惟安來了勁,“你難道不知,話說到一半很讓人討厭麽?”
“哦,那隨你。”紀雲汐很敷衍。
她不再理他,從一旁的地圖堆裡拿了一卷,攤在桌面上仔細翻看。
如今紀家的布莊生意越來越好,而邢家布莊不行了。
邢家在全大瑜富饒之地都有分店,紀雲汐正盤算著在這些地方開分店,剛好把邢家布莊的客流攬過來。
如今邢家的產業,都在皇帝手裡。她是不可能低價收購了,只能自己開分店。
而開分店,選址便非常重要。
這個時代沒有電子科技,沒有各種地圖軟件。
她就只能翻地圖。
吳惟安站在她旁邊,低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忽而伸手,速度極快地將她眼前的地圖給抽走了。
拿著筆,剛想在找了很久的一處畫圈的紀雲汐:“……”
她保持著拿筆的姿勢一動不動,筆上的墨水孕在筆尖,而後滴落在桌面,暈了開來。
紀雲汐閉眸,深吸一口氣,語氣此時還算平靜:“放回來。”
“不。”吳惟安將地圖往背後一藏,“你剛剛說一半的行為,和我拿走你地圖的行為,有異曲同工之妙。你這下知道我心裡多難受——”
“吳惟安!!”紀雲汐徹底怒了,“你TM給我放回來!!”
吳惟安身子一抖,沒敢耽擱,二話不說把地圖給她攤了回去。
別說,他現在又發現了她一點。
除了不能誆她散步外,千萬不能在她專心做事時,拿走她的東西。
這比誆她散步還可怕。
不過,她剛剛說什麽來著?
紀雲汐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深吸一口氣,低下頭,重新去找她要圈的那處位置。
可地圖密密麻麻,她找了一會兒都沒發現。
吳惟安還在一旁問她:“‘你TM’是什麽意思?”
紀雲汐捏緊了手中的毛筆。
她目光平視前方,在努力壓製自己的怒火。
可吳惟安還在問:“這是哪地罵人的俗語嗎?雲娘?夫人?”
啪的一聲巨響,紀雲汐一把將毛筆拍在地圖上。
毛筆上有墨水,這麽一拍,墨水四濺,濺到了紀雲汐的臉上。
而且,那一掌拍下去,掌心疼得厲害。
紀雲汐抱著右手,生理性淚光在雙眸中閃爍。
這一刻,望著面前疼得抱手彎腰,臉上還有墨跡的紀雲汐,吳惟安是真的有些後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