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千,則靈活調度。
錢宜佳和徐乾作為紀家軍中最驍勇善戰的兵,站在第一列。
雨落在銀灰色的頭盔之上,而後滑落,順著臉頰而下。
可他們站得筆直,就像一旁樹林裡的樹木,任雨水落在睫毛間,哪怕再癢,也無動於衷,一動未動。
紀明皓的眼緩緩掃過他們,沉聲道:“夜晚嚴寒,且視物艱難,更有敵人在暗處虎視眈眈,但這不是我們不去的理由。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下方被困的百姓,就看諸位的了!”
一萬紀家軍沉穩有力道:
“是!”
“是!”
“是!”
紀明皓手一揮,當前三千紀家軍跑動著往洪水滔滔的下方而去,另外七千則回到剛扎好的營帳之中抓緊時辰修整。
紀明皓把自己也編入行伍之中,就欲跟著先頭的三千士兵而去。
哪想紀明雙跟了出來:“二哥,我和你一起。”
紀明皓停下腳步,深深看著七弟,道:“你白日已忙了一天,不用去。”
紀明雙很堅持:“可二哥,你白日也在忙,可你現下不也準備前往?宜寧他們也是如此。”
紀明皓一笑:“你和我們不同。”
紀明雙不明白:“有何不同?”
紀明皓望著下方,聽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道:“我們是軍,而你不是。”
軍永遠在百姓之前。
於他們而言,下方被困的災民是百姓,站在他面前的紀明雙,也是百姓。
“明雙。”紀明皓道,“我問你,若是三妹白日也執意要下去幫忙,你會如何?”
紀明雙皺起眉:“這太危險了!”
若是紀三真的要下去,他一定會拚死阻止。
紀明皓伸手,拍了拍紀明雙的肩膀,沒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紀明雙下意識跟了兩步,而後停下。
他懂了。
懂二哥的意思。
紀明雙回到礦洞之中。
白日剛救上來的災民,有受傷的,便留在這處礦洞。
其他沒怎麽受傷的,還有原先在礦洞之中養傷養好的,便轉移到其他遠一些的駐扎地。
紀雲汐和寶福她們一起,在給新傷患包扎上藥。
紀明焱也跟上去幫忙。
他幫一位背部被劃傷的姑娘上藥。
這種特殊情況下,也沒什麽條件再去顧及男女之間合適不合適。
姑娘見到這般好看的小郎君,還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舍得拒絕。
可沒多久,姑娘便一把推開了紀明焱,道:“公、公子,男女授受不親,我,我還是等夫人她們給我包扎罷……”
太疼了!
就算這位公子長得好看,也太疼了!
紀明焱摸摸頭,便轉頭欲給一旁的大爺包扎。
大爺剛剛親眼看見紀明焱給姑娘上藥的架勢,嚇得忙護住傷口,結巴道:“我、我我不急!”
接二連三被拒絕,紀明焱咬著唇,抱著雙膝,默默蹲在了角落自我反省。
大家都不讓他包扎,他的醫術,真的有那麽差嗎?
紀雲汐喊他:“六哥。”
紀明焱哎了一聲,跑到紀雲汐旁邊:“三妹,你喊我?”
紀雲汐伸手:“剪刀。”
紀明焱當即拿了剪刀遞給紀雲汐。
紀雲汐將包扎傷口的白色布帶剪下,又把剪刀遞給紀明焱。
紀明焱便把剪刀放回竹籃之中。
可明明,那竹籃離紀雲汐自己就很近。
包扎完後,紀雲汐站了起來。
紀明焱提著小竹籃,跟著站起來。
兩人剛好看見礦洞口站著的紀明雙。
紀雲汐看了眼七哥,低頭和紀明焱說了幾句,而後到一旁取了乾的衣裳。
她走到礦洞口,將衣服遞過去:“七哥,換了罷。”
紀明雙接過:“好。”
紀雲汐揚唇一笑。
紀明雙跟著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紀明雙第一次明白。
也許世間,最難的並不是一腔孤勇。
正當紀明雙心內震動之時,忽而一個人影從他面前閃過。
他微微一愣,看了過去。
只見那人眼睛上蒙了條黑布,但在這礦洞間走動,也如魚游水,還能精準避開跑跑跳跳的孩子們。
那是雪竹。
一炷香前。
拿著掃把的雪竹,望著越掃越髒的地面,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這礦洞髒得要命,可下頭本身就是土,又怎麽可能掃得乾淨呢。
他無法,去找了毒娘子。
毒娘子縮著身子窩在角落嗑南瓜子。
這回她沒再亂吐瓜子皮,而是吐在了晚上用膳的碗中。
雪竹靜靜地立在毒娘子身前,小臉嚴肅:“礦洞很髒。”
圓管事和宅長老年齡都稍長,唯獨毒娘子和雪竹年紀相仿。
兩人算是一起長大的,毒娘子很了解雪竹,聞言就明白了雪竹的意思。
她從懷裡掏了掏,掏出他們行動之時用的黑色頭罩,給了雪竹一個建議:“你自己撕一條下來,綁眼睛上。”
雪竹一想,眼睛就亮了。
很髒掃不乾淨怎麽辦,把眼睛蒙上看不見不就行了!
雪竹拒絕了毒娘子的好意,他覺得毒娘子的頭罩不太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