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丹朱的話戛然而止。
其他站沒站相的女生也站直了些,目光齊刷刷往一個方向看去。
剛剛才提到的兩個對象,喬枝和何沼,正順著樓梯走了下來。
邱丹朱臉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喬枝,你這是要去哪?”
抱著一疊冊子的喬枝一五一十答道:“幫忙送作業。”
這問題算得上是明知故問了,喬枝和何沼都抱著一疊暑假作業,何沼還是學習委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們兩個是給老師送作業去的。但是何沼以往總是自己搬厚厚的一大摞,哪怕一次真的搬不完,她就是搬兩次也不會叫別人幫忙,眼下倒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喬枝說完就從這幾個女生身邊走過,等到她們兩人都走遠了,邱丹朱原本的笑臉立刻轉換為一個白眼:“看到了吧,就是這樣的,沒什麽表情,說話的語氣也一直這樣,真是搞不懂她有什麽好裝的。”
有人的關注點則是放在了何沼叫喬枝一起搬作業這件事上:“她們關系好像真的可以誒。”
“何沼和於晴關系是不是也不錯?”
“沒有吧……與其說是不錯,不如說是……”
她們沒有再說下去。
說起來倒是有點可笑,已經親手做出過欺凌之事的人,在提起她們所做之事的時候,竟也會覺得難以啟齒。
何沼和於晴的關系很一般,她一直以來疏遠著班上的每一個人。
只是在一群人或主動,或隨大流地加入欺凌同班同學的狂歡時,哪怕只是置身事外,都能顯得自己與受害者關系好了起來。
幾個女生語焉不詳地又說了幾句,於晴被迫推到眾人眼前,而何沼屬於班上無人在意的邊緣人,還真想不起來她們有沒有過交集。
“她們兩個怎麽樣不提,何沼跟喬枝的關系好像確實還行。”一個人說道。
“因為喬枝是鄉下來的吧。”邱丹朱不屑道,“但凡知道何沼她爸是殺人犯的,誰想和她往來啊,也就喬枝不知道。”
“誒,”有人饒有興致道,“邱丹朱,要不你跟轉校生說一下何沼的事,看看她是什麽反應?”
班上不喜歡何沼的人很多,畢竟當人被劃分出明確的團體之後,總是會排斥位於團體之外的人。但是她們又不想正面招惹何沼,畢竟有一件事情她們達成了共識——誰知道殺人犯的女兒,身上是不是也帶了殺人的基因呢?
不過這種暗地裡給何沼添堵的事,她們還是很樂意嘗試的。
邱丹朱欣然同意。
然而一節課以後,她就極其無語地向同伴們匯報了跟喬枝說小話後的結果:“她說我們不應該在沒有弄明白事情始末的情況下,因為父親所犯的罪行,就對何沼同學懷有偏見。”
完全沒有預料到喬枝會做出這種一本正經回答的同伴們:“……”
邱丹朱說出了她們的心聲:“這個人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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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的課程絕大多數都是主課,只在放學前有一節體育課。學期伊始,體育課也還沒有被克扣。
不過松蘭縣是小地方,松蘭三中也是所極普通的中學,在這個年代,並沒有專業的體育老師給學生上課。體育老師是班主任兼任的,在簡陋的操場上領著學生們做完一套不標準的熱身運動,又跑了兩圈後,就放學生們去自由活動。
男生一窩蜂湧去了邊上的小籃球場,女生則是很多去邊上的器材室借羽毛球拍,剩下一些不喜歡運動的則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班主任也不管學生們做什麽,只要不跑回教室被不定期巡查的校領導抓到就可以了。
往來的人群,一時間阻隔了喬枝的視線,讓她弄丟了何沼的身影。她孤零零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就走到操場和籃球場交界處的草坪上坐下,借頭頂的茂盛的樹冠擋住了陽光。
喬枝坐在樹蔭裡,但沒一會兒就有更深的陰影從前方投下來。
她下意識以為是何沼來了,抬起頭看見的卻是一張有些掃興的臉。
杜永良臂彎裡夾著一隻籃球,撩了撩腦袋上的黃毛,居高臨下地看著喬枝:“喂,喬枝,來看我打籃球,給我加下油吧。”
他說出來的甚至都不是問句,而是語氣相當理所當然的陳述句。
幾乎沒怎麽被人拒絕過的杜永良,懷著勝券在握的心情。
然而喬枝搖了搖頭,腦袋又低回去了,百無聊賴地看著地上隨著微風輕輕搖曳的草葉。
背後還幾個小弟等著他,杜永良頓時覺得面上掛不住,一邊伸手要把喬枝從地上拉起來的,一邊說道:“你乾坐在這裡有什麽意思啊,不如看我打球,體育課結束我請你棒冰唄!”
喬枝避開了杜永良的手,依舊是拒絕:“謝謝,不用。”
在喬枝一貫的觀念裡,這樣的拒絕完全符合社交理由,她的拒絕同樣合情合理,完全想不到有人竟然會因為覺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心情頓時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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