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晴等了沒有多久,就等到了原來跟在杜永良背後的人往兩邊走的機會。
杜永良尚不知道他的身邊潛藏著什麽危險,還在和人說說笑笑。
相隔不過百米的距離,不用幾秒就可以衝上去,刺穿他的心髒,捅進他的脖子……
於晴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握住刀柄,簇新的水果刀鋒利無比。
就在她要衝出去的一刹那——
一雙從背後伸出來的手,一隻攥死了她拿刀的手,一隻用力捂住她的嘴巴,就這麽硬生生把她拖了回去。
於晴驚駭之下下意識掙扎,手掙脫不開,腳就死命地踢死命地蹬,人倒是沒踢到,反而踢到了地上的不少碎石。
耳邊傳來一句壓低了聲音:“於晴。”
於晴聽出了叫她名字的人是誰。
“冷靜一點。”那人又說道。
於晴不再動了,她聽見不遠處杜永良等人的笑聲也停了下來,機會已然從手中溜走。
聽到背後傳來奇怪聲音的杜永良回過頭:“什麽動靜?”
小弟猜測:“有人在玩?”
現在畢竟是下課時間,學生打打鬧鬧發出聲音很正常。
杜永良也沒多想,直接和人繼續往前走了,下一節課是體育課,過不了多久上課鈴就要打響。
確定杜永良不會過來查看後,何沼才放松了對於晴的鉗製。手腕上的力道一輕,於晴就用力甩開了她的手,轉過身低吼道:“為什麽阻止我!”
她手中刀尖直指何沼,強硬地隔開一段距離。
明明正被刀指著,何沼的神情卻沒有一絲慌亂,聲音依舊冷靜:“你想做什麽,衝上去殺了他嗎?”
“不然呢?”多日的噩夢與失眠讓於晴的眼睛裡布滿紅血絲,說話的聲音也沙啞得像是要泣血。
她重新穿上了這身讓人厭惡的校服混進校園,帶著新買的刀來到這裡,不是要殺了杜永良,還會是做什麽?!
“殺了他,然後呢?”何沼的眼睛裡倒映出了她狼狽的樣子,“被抓走,去坐牢,還是當場自殺,和他同歸於盡?”
於晴嘴唇翕動。
她一開始沒有發出聲音,何沼平靜的語氣,好似一盆冰水從她頭頂當頭澆下。
好一會兒後,她才說道:“我從跳樓的那一刻起,就沒想著活下去。一命換一命,好歹給我自己報了仇……”
“可是你的父母會很難過。”何沼道,“他們一知道你出事,什麽都不顧了,立刻趕到學校裡來。你的爸爸整宿整宿地在病床邊陪你,你的媽媽哭倒了好幾次。明明家裡並不富裕,卻從頭到尾沒提出一分賠償,只要杜永良得到懲罰,向你道歉,明明在松蘭縣扎根並不容易,卻毫不猶豫地選擇要帶你一起離開這裡。”
於晴和她不一樣,在諸多不幸之中,於晴幸運地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何沼是當時唯一一個去醫院看望過於晴的同學,她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本分人,和於晴一樣內向沒脾氣,他們無力對付杜永良背後的杜家,但是他們對於晴的愛和維護,沒有過一點動搖。
“你真的要為這樣一個人,葬送自己的未來嗎?”
水果刀掉在了地上,跌入塵土之中。
於晴蹲下身,崩潰地將臉埋進了膝蓋裡,何沼聽見了她嘶啞的哭聲,她蹲下身來,輕輕拍了拍於晴的肩膀。
除此以外,她也不會別的安慰方式了。
說來可笑,何沼自認為她是一個冷漠的人,但是被這個班級裡其他人襯托著,她竟然顯得熱心腸了。
沒有多久,於晴就抬起了一張滿是淚痕的臉。
她看著何沼,問她:“我還有未來嗎?”
她的過去已經千瘡百孔,她的未來又該如何延續下去?
她覺得太不公平。
身為加害者的杜永良可以在陽光底下肆意嬉笑玩鬧,身為被害者的她卻只能在日複一日的噩夢中艱難求生。
杜永良能用一萬種辦法折磨她,把她推進垃圾堆裡,用汙水淋遍她的全身,把她拖進男廁所裡,讓異性猥瑣的打量和哄笑踐踏她的尊嚴,在學校、在父母的單位散播她們一家的謠言,無數把言語的利刃像是要將她的魂魄千刀萬剮,又讓警察的無能為力成為最後一擊,將她逼上走向死亡的絕路。
他沒有付出任何代價,不用受到任何懲罰,而她如果想要反抗,就要搭上自己的整個人生。
何沼確實勸住了她。
於晴不想讓愛自己的爸爸媽媽承受喪女之痛,也不願意讓他們看見自己身陷囹圄。
可是做出這個決定是多麽的痛苦,絕望幾乎要淹沒了她。
然而這個時候。
何沼稍稍湊了上來,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就算要殺了他,也不該用這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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