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下著大雪,沒幾個人會在這樣的天氣出門。何偉健推開小飯店的大門進去的時候,頭髮花白的老板正在擦桌子,店裡除了他以外空無一人。
看見何偉健,老板有些驚訝:“喲,有些日子沒來了啊,今天怎麽有空?”
何偉健沒和老板寒暄,酒癮上來後他有些焦躁,在常坐的桌邊坐下後,催促道:“上酒上酒,就上我以前喝的那些!”
老板收起抹布,問他:“不再點些菜?”
“不用!”何偉健不耐煩道。
實際上,他現在身上的錢也不足以支持他點菜。
老板說道:“最好還是吃點別的,空腹喝酒容易喝出問題,每年都有喝酒喝到胃穿孔胃出血一不小心就沒救回來的。”
老板的勸誡自然是白費功夫,過了一會兒,溫好的酒就端上來了。
何偉健忙不迭地一口灌下,然後立刻呸呸呸道:“你這給我上的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甜!”
“是自家釀的米酒,”櫃台後頭,老板抬起頭來說道,“你再這樣亂喝,真的會喝出事。”
何偉健現在一副形銷骨立的模樣,好像全身精氣都被抽空了,難以想象這是一個無病無災的壯年男人會有的樣子。老板是真的擔心,他哪天會喝死在自己店裡。
老板一片好心,可惜何偉健並不領情,掏出幾張紙幣拍在桌上,大聲嚷嚷道:“我說了上我以前常喝的酒,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錢?!”
這就純粹是沒事找事了。
老板冷下臉來,但曉得自己和這種無賴計較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隻得將這口氣咽下了。他來到後廚,後廚同樣沒有別人,這樣的大雪天根本沒什麽客人,老板就給員工們放了假,自己由於就住在樓上所以留在店裡。
他看了一眼就放在後門邊上的酒缸,心中憤懣,覺得何偉健真是不識抬舉。
老板拿了桌上一直溫著的酒,沒什麽好臉色的放到了何偉健面前。
何偉健喝了一口又開始叫嚷:“怎麽還是甜的!”
老板買好氣道:“你自個兒嘴裡留著味!”
何偉健又喝了幾口,不再說話了。
半斤白酒喝完,杯子就見了底。
“怎麽才這麽一點?”何偉健以往喝酒都是半斤起步,他又開始喊老板,“再給我來半斤!”
老板兀自算著帳,頭也不抬:“你給的那點錢只夠買半斤,想喝再掏錢來。”
何偉健下意識去摸褲兜,卻掏了一個空。
他翻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沒再翻出半個子兒來。
何偉健粗聲粗氣道:“就不能先賒著嗎?”
“你以前在我這賒的可還沒還完,你要再說這個,我可得和你說道說道了。”老板今晚被何偉健搞得很不耐煩,怎麽可能給他賒帳,“反正今個你掏錢我給你上酒,掏不出來你就快點回家去,別在這兒礙眼。”
酒意上頭,何偉健很是惱火。不過這會兒到底還有幾分清醒,他對比了自己和老板的體格,最終還是沒敢鬧事,隻嘴裡不乾不淨,罵罵咧咧地走了。
外頭風雪交加,吸進去的空氣好像能把肺都凍住,何偉健慌慌張張緊了緊衣服,往脖子後頭摸去的時候才發現這件衣服沒有帽子。其實本該是有帽子的,只是那可拆卸的帽子這會兒早就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這都已經是一件十年前添置的衣服。
想到這裡,何偉健嘴裡又罵起何沼來,惱她也不知道孝順孝順親爹,賺了錢後竟然還讓親爹穿十年前的衣服,真是白把她養這麽大。
過了一會兒,何偉健又想起何春湘來。
他一時間竟是有些唏噓,這件衣服還是何春湘花了半個月工資給他買的,那女人倒是聽話,可惜沒想到這麽不經打,竟是這麽早就死了,也沒讓他多過幾年好日子。留下何沼那個崽,半點也不聽他的話!
大雪紛飛,雲層聚散。
要是有人能穿透風雪的屏障往天空看去,就能看見散開又收攏的層雲,隱隱約約組成了一隻眼睛的形狀。
好似天上有一隻神明的巨眼,正在冷冷審判凡間的罪孽。
春林路的酒吧,有人滿身是血地被抬上擔架,兩側警察揮手開路,拚命擋住好奇地圍上來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群眾。
“讓讓,讓讓!不要在前面擋路!有人急需就醫!”
擔架被一路抬上救護車。
已經守候在車內的醫護人員粗略一檢查,便說道:“已經沒呼吸了,準備急救。”
警車在前面開道,救護車緊隨其後,鳴笛聲響徹一路。
救護車內的傷者又被抬進搶救室。
其實在急救車上的時候,醫護人員就知道這個人已經沒什麽希望了,但是醫生職責所在,他們還是會盡力挽救他的生命。
只是在幾個小時後,醫生還是遺憾地宣告了傷者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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