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花香從崔靈儀面前掠過,她知道,那花妖一定也在跟著淑娘。她剛想也跟上去,可身後的茅草屋裡卻也鬧出了些小動靜來。
“哎呀,怎麽下雨了!”小李哥猛然驚醒的聲音從茅草屋裡傳來。崔靈儀回頭一看,小李哥光著膀子便從屋裡衝了出來,要去門外救下他曬的茶葉。
崔靈儀心知不好,果然,下一刻,小李哥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誰!”他很是警覺,順手就拿起了門邊擺著的一個大笤帚。畢竟這個時間還在村裡走動的人,實在是不多。
淑娘不由得腳步一滯,剛要再加快腳步。小李哥見了,一邊把著笤帚向前衝,一邊又作勢要嚷嚷。淑娘害怕,忙站住了腳步,又一把拉下了面罩,低聲道:“小李哥,是我!”她說著,看了一眼小李哥的赤膊,卻也無法回避,只能直視著他,又低聲說了一句:“我是淑娘!”
“淑娘……果真是淑娘!”小李哥見了,也是一驚。他忙放下了笤帚,問道:“這麽晚了,你出來做什麽?”
淑娘一時語塞,隻得強裝笑容,又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送信。”淑娘還是心虛的,卻在黑夜裡笑得燦爛:“松郎果然送信回來了,只是白天信使來的時候我不在,不知道,回去了之後才知道。我寫了一夜的信,好容易才寫好。你不是說,信使一早就要走嗎?我可不想再等幾天,便趕著出來了。”
小李哥聽了,半信半疑,卻也低頭笑了:“原來如此。你也太膽大了些,如今天黑著,還下著雨,你又要去碼頭……一個婦人家,這可怎麽得了!”他說著,這才想起來自己光著膀子,一時也不好意思起來,卻也不放心淑娘一人出去,便伸出手來,對淑娘:“你把信給我,我幫你送。”
“不必了,”淑娘笑了笑,又指了指小李哥身後的茶葉,“我不耽誤你做生意,你還是先去收茶吧。”她說著,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又道:“先告辭了。”說著,她轉身便走,還順手遮上了面罩,根本沒給小李哥反應的機會。
小李哥明顯還是顧念著他的茶葉的,猶豫了片刻,還是連忙折回去收茶葉,總算趕在雨下大前將這茶葉都收回了屋裡。可好容易忙完,他卻一陣悵然,又猶疑起來,看著淑娘離開的方向,眉頭緊了又緊。崔靈儀看見他站起身來,穿上衣服,似乎是想追上淑娘,可走了沒兩步,他卻又站住了腳步。
“這樣不好,”崔靈儀聽見他嘀咕,“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的,就算我沒什麽賊心,被人發現,也說不清楚。”他說著,又要折回來,可剛到門口,卻又重重歎了口氣:“可她連個燈籠都沒打!這是……夜半悄行……”
思來想去,最終,他看向了楊家的方向。“楊家該知道。”他說著,抬腳便走,直衝楊家的方向而去。
“壞事了!”崔靈儀心想著,又看向癸娘。
癸娘明明看不見她的目光,卻還是心領神會,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輕輕道了一句:“走!”話音落下,兩人已到了碼頭邊的林子裡。那匆忙奔走的聲音又在崔靈儀耳畔響起,抬頭一看,只見大雨滂沱之中,那披蓑戴笠的身影已跌跌撞撞地到了碼頭邊的客棧前。
客棧是黑的,碼頭也是黑的。淑娘已到了客棧跟前,卻猶豫了一下,抬起的手又垂了下來。她轉過頭,看向了暴雨中的碼頭。大片緊緊挨著的船隻,在此刻是那樣安靜。船艙裡的一點點燈火在雨中忽明忽滅,淑娘看著那燈火,忽然愣了愣神,竟忽然抬腳向碼頭上走去。
“她這是?”崔靈儀不解,又看向癸娘。
癸娘沒有回答,只是對崔靈儀道:“現在離開,一定安然無恙。你,要走嗎?”
崔靈儀實在是不喜歡她這故弄玄虛的模樣,她眉頭一皺,便又看向了淑娘的背影,回答著癸娘道:“你若想離開,自己離開便是。反正我是一定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你我說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你不必在此陪我。”
癸娘聽了,無奈歎息,卻什麽都沒說。崔靈儀見了,便也不說話,隻又追著淑娘的背影走了幾步。在這瓢潑大雨裡,淑娘一個人呆呆地立在碼頭上,卻仰頭望著那遍布這烏雲的夜空。即使有蓑笠堆積,可她的身影在這雨夜之中,依舊那樣單薄。
許是雨聲吵醒了淺眠的船家,有人探出頭來想看看天色,卻被這岸上孤零零立著的人嚇了一跳。“哎呀,”那船家叫了一聲,“這是人是鬼!”
淑娘像是回過神來,她看向船家,又柔聲道:“大爺,我是人。”
“哦?那你怎麽大半夜站在這裡?”船家猶疑地將她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又問:“是要趕路嗎?”
淑娘似是吞了一口口水,她看了看遠方,又看向這船家,問:“洛陽,可以去嗎?”
“可以,可以。”船家回答著。
“那……對岸呢?”淑娘又問。
“當然可以。”船家回答道。
淑娘聽了這回答,卻又放眼望向了這泠泠河水,在大雨之中,河面不停地旋著漣漪,無一刻安寧。船家見淑娘不回答,卻不耐煩了,隻催著問道:“你到底要去哪?”
“我、我……”淑娘一時語塞,又長歎一聲,“我也,不知道啊……”她說著,又回望了下身後,入眼的僅僅是一片漆黑的林子,可她卻擠出笑容來:“這裡,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為什麽是我要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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