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自是淚水漣漣,不停點頭。
可淑娘沒想到的是,她嫁過去還沒幾天,母親的情況就不好了。母親強撐著在回門時見了她最後一面,第二天,母親便含著笑,沒了。
家裡人丁寥落,叔伯們又冷眼旁觀已久,能打點母親喪事的,竟只有淑娘一人。她隻得強忍悲傷,為母親置辦喪事。楊松也忙前忙後,幫了不少。
可守靈一事卻讓人頭疼,尤其是夜裡。按理來說,女子不能守靈,可張家實在沒有人了。楊松白日裡忙了那麽久,又在準備去洛陽的事,夜裡實在該好好休息,也不能守靈;至於淑娘,她自己也想要最後陪一陪母親。於是,連著兩夜,在那簡陋的土屋裡,在那空蕩蕩的靈堂中,只剩了淑娘和那一口薄棺。
但楊家待她還算好。每到飯點,楊家就會有人來給她送飯。那一天晚上,來給她送飯的,正是楊松的父親、淑娘的公公。
“爹,你做什麽!”隨著飯碗打翻在地的聲音,淑娘慌亂地站起身來,向棺材後躲去。
楊父依舊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你這孩子,慌什麽?你守靈辛苦,總該歇歇的。”
他的語氣滿是關愛,可眼裡卻盡是讓人嫌惡的欲望。淑娘不傻,她知道那眼神意味著什麽。更別說,方才,她和藹的公公,已兩手探向了她胸前。
“爹,”淑娘眼看著楊父又向她走來,在這靈堂中,那逐漸向她靠近的身影更似鬼煞,她不由得步步後退,又顫聲喝道,“還請……自重!”
後來的事,就連淑娘自己都說不清楚了。她不知道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她隻記得,在一陣猛烈的冷風之後,她便不省人事了。再醒來時,竟已近正午,而她竟靠在棺材邊上睡了一夜。一夜過去,那香燭只剩最後寸許,卻拚了命地燃著。
淑娘又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她不由得渾身一震,低頭看去,只見自己身上衣服還算齊整。她長舒了一口氣,喃喃說著:“是在做夢嗎?”
想著,她便站起身來。就在此時,香燭在她眼前晃了兩下,又忽的滅了。
淑娘看著香燭熄滅,愣了一下,眼淚不知為何忽然落了下來。她連忙就要去那新的蠟燭,可剛走了兩步,腳下卻是一痛——她踩到了一塊碎瓷。
她認得那碎瓷。
“難道……”淑娘再次忍不住渾身發抖。
“淑娘!”門外忽然傳來楊松的聲音。
淑娘聽見,回過神來,連忙奔向門前。可才跑了兩步,她卻又僵在了原地,楊松的下半句話也鑽進了她耳中。“淑娘,我和父親來幫忙了。”楊松說。
那人跟在楊松身後,徐步走著,微微笑著,不失尊長之威嚴,體面的很……看起來,一切,如常。
淑娘一時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麽,慌亂之中竟斂了所有的心事,依舊乖巧行禮。“見過父親。”她說。
一切如常,或許還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靜悄悄的將此事揭過去,息事寧人,或許是最好的辦法。畢竟,如今她既要操辦母親的喪事,又要為楊松準備出行事宜,她實在是沒有多余的心思能分出來考慮一下這自己身上糊裡糊塗的小事。重如山的家務事就壓在她身上,讓她疲倦不堪,她竟有意無意地忽視了那夜的一切,迫使著自己忘記那夜的危險。
還好,接下來的幾日,楊父也再沒有過不安分的舉動,淑娘也就逐漸放下心來。終於,到了楊松該離家的時候了。
“松郎,”淑娘怯生生地喚著,“早點回來。”
“嗯。”楊松隻應了一聲,便又看向了她身邊的父母:“爹娘放心,兒子此去,定不會給你們丟臉。”說罷,楊松對著他的父母行了一禮,便背起行囊,轉身走了。
但淑娘沒想到,那一刻,她的噩夢才真正開始。
當她的臥房中沒來由地多出些寫著酸詩浪語的信箋時,當夜深人靜窗外卻有人影浮動時,當她在將這一切寫在信中寄往洛陽、卻怎樣都得不到一封回信時……她便知道,自己無路可走了。
那日清晨,天色昏沉。淑娘終於忙完了許多眼前家務活,又回到臥房裡,想打個盹。可她剛解下外衣,便又瞧見了窗外人影一閃而過。
淑娘登時打了個寒顫,連忙又將衣服穿上。她想了想,抬腳便向外走。果然,一出門,她便撞上了她的公公,楊松的父親。
“淑娘,這是做什麽去?”楊父笑眯眯地問著。
淑娘慌亂地後退一步,又頷首答道:“去等松郎回來……媳婦實在是很想念他。”她說罷,也不待楊父反應,忙繞過了他,直奔村口而去。
那裡,人多。光天化日之下,應無人敢亂來。
“松郎,你究竟何時才能回來,”她一邊走,一邊想,“你可收到我的信了嗎?”
“松郎,你一定要早些回來、回來幫我……我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她想。
然而,這些問題都是沒有答案的。只有一件事,她可以確定。那就是,此刻,她那公公的眼睛仍追在她身後,盯著她的身影遠去,不肯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那目光,是她擺脫不掉的噩夢。
而今,也正是這個人,拿著鎬頭,將淑娘重重擊昏在泥裡。她當場血流滿面、動彈不得。但好在,她還剩了一口氣……也僅僅是一口氣了。
“你,楊公……你……”小李哥看著倒在泥裡的淑娘,驚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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