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微完全能想象到那個場景。
就在琴良橋偏僻逼仄的巷子裡,少女拖著一根鐵棍徐徐靠近,沒有表情,好像影視劇裡演的那種拿錢辦事的殺手。
沈霏微也笑了。
經歷過反擊製敵,談惜歸不再怕自己的這一面會嚇著沈霏微。
她接著又說:“他看了我好幾秒,丟掉煙想動手,但被我用棍子捅著腹部抵遠了。我踩滅他丟在地上的煙,警告他,你不喜歡這個味道,以後少在你面前出現。”
沈霏微早就知道,她的十一慣常端著兩面,在她跟前是一面,在她身後又是另一面,只是這兩面的反差略微大了一點。
這件事掀不起她心底的丁點波瀾,不過在海上的那次,她確實有被對方嚇到。
少許的。
沈霏微陷入回憶,那一年的十一是什麽樣子?
天天穿著洗得乾淨的校服,衣擺塞在裙子裡,著裝很得體。衣裙還是熨得特別平整的那種,沒有一道多余的褶子,清清爽爽。
對,穿著這一身的人,還剪了個尤其利落的一刀切短發,但因為有很乖的齊劉海,所以並不凌厲,偶爾還戴著有線的耳機,性子悶悶沉沉,很能唬人。
偏偏就是那麽一個人,在巷子裡把那個早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男生嚇到轉身就跑。
“他沒有答應,我就一直追,但時間有限,我不想在校外耽擱太久,只能先予他點時間考慮清楚。”談惜歸眼底浮現出隱約的懷念之色,說得尤為平靜。
“第二天耽擱了。”沈霏微哂了一下。
談惜歸頷首,她記得明明白白,所以述說時沒有絲毫猶豫。
“第二天他沒跑過我,我勻了足夠多的時間,沒再突然回校,但因為他前一天才被追了兩條街,警惕了,身邊帶了人,所以我被迫和他周旋很久”
停頓後,談惜歸加上一句:“他欺凌過路的人被我撞見,他先動的手。”
從對方平靜無波的語氣裡,沈霏微竟聽出些許被動和委屈。
十一果然沒變太多,還是會不著痕跡地扮出她很吃的那一套。
再後來的事情,沈霏微自然知道。
結果就是,那個人被個低年級的教訓了一頓,落了個鼻青臉腫的下場,根本不敢進教室,還被傳得人盡皆知。
“那天回學校晚了,我多花了幾分鍾整理著裝。”談惜歸坦白。
沈霏微心頭炸起煙花,正是在春崗的最後一年,她們欠缺的那一捆煙花。她垂頭喝一口已經半涼的湯,說:“其實我都知道。”
“嗯。”
“在我面前,你能藏個五分,就已經很厲害了。”
“我知道。”
“所以有時候是故意透露給我的?”沈霏微意有所指。
談惜歸承認:“想你知道的話,那就是。”
沈霏微眯眼看向窗外,遠遠望見僑胞區的那一塊。
整片區域被裝扮得很吉利,紅到和周遭格格不入。
又快要到年了啊。
“你們每年都一起過年嗎”沈霏微目不轉睛,繼而又補充:“你和談家的那些……家人。”
她有一點點吃味。
談家的人和十一過了六個年了,她的話,一隻手就能數完。
“嗯。”談惜歸認真地問,“今年你會到哪裡過年?”
“金流,我會回金流。”沈霏微淡笑,“雲婷和你通過電話,她有和你說起過嗎,她的影樓開到金流了,十六也開了畫室,不過還是不常開門,兩個人都是。”
“有提過。”談惜歸話音驟止,繼而有點生疏地問:“我能去看看嗎。”
“為什麽不能呢。”沈霏微看向談惜歸,饒有興味地說:“你現在是誰,是談惜歸,小談總,還是……”
“十一。”談惜歸的語氣淡得仿佛不上心,但答得很快,斬釘截鐵,“是十一。”
沈霏微終於還是聽到了。
這是她們共同的秘密,不再只有她單方說起這個名字。
“那怎麽會不能。”沈霏微推開湯盅,小口地嘗起桌上的炒菜,心悠悠地想,你是十一,那我是誰呢,還是姐姐嗎。
不過她不急於聽,根本不急。
兩人繼而又說起許多以前的事,多是沈霏微在使壞,故意將十一說得很呆。
反觀談惜歸口中的沈霏微,當真明媚得不得了。
不得不誇的是,這一桌確實是極正宗的金流菜式,其實比雲婷做的要好吃許多,只是沈霏微還是更喜歡雲婷的手藝。
她本質上,是一個極度戀舊的人,這和十一脫不開關系。
吃到最後,談惜歸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是項目出了岔子,底下的副總忙得焦頭爛額,幾個負責人全都應付不過來,還得她親自出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