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手輕腳地翻身站起,走到陸白天身邊,女孩正以一個難受的姿勢沉睡,頭歪在自己的頸側。
許黎明斟酌了很久,卻還是伸出手,將她腦袋撥正的同時,手穿過她腋下,輕輕捧住了那捧溫熱。
左手攬著她膝蓋,試探著往上一提。
意料之外得輕而易舉。
許黎明力氣其實不算特別大,但無奈陸白天太輕了,她即使生著病將她抱起來,都不算吃力。
陸白天的頭歪了歪,似乎想在她懷裡找一個舒服的所在,脖頸一片酥軟,兩人碎發糾纏。
許黎明慢慢走動,生怕將懷裡的人摔了,她越走臉越燙,等將人放在枕頭上時,額頭又生出汗滴。
她伸手解開陸白天的髮夾,將她碎發揉開,即使這樣大的動作對方都沒有醒,仍然疲累地沉睡著。
像被獵人追逐的困獸第一次尋到了庇護所,酣然入睡。
她這是累成了什麽樣子,許黎明神色淡淡的,心卻始終像被小錘子敲打,一下一下疼。
她在越發急促的雨聲中,看了她很久,直到外面真的開始打雷,女孩像擱淺的蝦一樣猛然蜷縮的時候,她才猛地伸手捂住了陸白天的耳朵。
自己是不是燒糊塗了?這麽捂有什麽用?
但許黎明還是捂了很久才將手松開,她故意沒去看陸白天的睡顏,替她將被子蓋好,而後將屋外的音箱搬到屋內,放了輕音樂。
音樂聲柔化了外面的雷鳴,隔絕了大雨下的狼藉。
許黎明坐在地上,背靠床沿,拿出還有一半電量的手機開了機,給陳硯打了電話。
她知道這樣做不太好,但她真的,有點擔心陸白天。
“喂,黎明姐。”陳硯的聲音慵懶響起。
“我記得你新租的房子就在三院對面,你現在在家嗎?能不能幫我個忙。”許黎明說。
陳硯一聽就換了個稱呼,語氣得意:“在啊,我正要去店裡。許黎明,你又有什麽事求姑奶奶?”
“你能不能去三院的住院部走一走,幫我打聽個女人,姓陸,患有雙相情感障礙,應該是上周日住院的。”許黎明說。
第43章
“女人?多大的女人?”陳硯問。
“大概40左右, 但長得比較年輕。”許黎明絞盡腦汁回憶。
“行,我幫你找找,等會兒給你消息。”
陳硯掛斷了電話, 許黎明便站起身來,本想躺在陸白天身邊,但看她蜷縮的姿勢,又生怕自己吵醒她。
於是乾脆抱了床被子來到客廳, 靜靜地躺在了沙發上,寬大的沙發並不比床差, 頭頂著陽台外的瀟瀟雨聲,很快就又困了。
睡著前看到了陳硯發來的消息。
“找到了, 在三樓右手邊第三個病房, 叫陸鳴知。”
陸鳴知,很好聽的名字, 和女人現在的樣子有些割裂。
“你認識?”陳硯發了個驚訝的表情包,“許黎明,你現在的交際圈真是越來越廣了。”
“朋友的媽媽。”許黎明說,又迷迷糊糊打字, “謝啦,之後請你吃飯。”
隨後手機一丟,就在這樣漆黑的黃昏中睡著了。
這一覺睡了一整個晚上, 許黎明有種小時候躺在搖籃中的錯覺, 睡得很香甜。
那時她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吊床,就擺在文珊的畫室裡,文珊畫兩筆畫, 就會伸手搖一搖。
有時候外面也是這樣的大雨滂沱,有時候又是豔陽高照, 反正不管什麽天氣,許黎明都睡得很好。
油彩的味道混合母親身上的香氣,從13歲開始,就再也沒聞到了。
今天卻隱隱約約,神秘地出現在了腦海。
再醒來時,許黎明在地上。
她看著眼前茶幾白色的腿,對自己無語很久,才慢慢扶著地面坐起,被子被她的腿卷成了團,上半身都露在外面。
她睡姿一向不太美妙,還好不冷,許黎明想。
許黎明踢掉被子爬起來,爬回沙發上坐好,茶幾上還擺著昨夜倒的涼水,她拿起來喝了兩口,水潤濕了乾燥的喉嚨。
燒已經退了,許黎明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喉嚨還很疼,輕微咳嗽,但不影響意識。
昨天睡得太早,拿起手機,才是早上六點半。
她偷偷摸到臥室,黑暗的房間被之前聞過的甜香佔據,陸白天還維持著蜷縮的姿勢,躺在偌大的被子裡。
許黎明走上前看了一眼,對方依舊睡得很沉,沉到就連脊背彎曲的弧度都沒變,但呼吸淺淡了不少,不再像昨天那麽粗重。
她應該也睡得不錯,許黎明想,她伸手拉上窗簾,讓屋子更適合休息。
然後去衛生間洗了澡,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出門前想起什麽,給陸白天留了一張紙條。
外面雨已經停了,整座城市被洗刷一新,被雨水洗過的新葉散發清冽的芳香,天光清透,東面刺目得亮,亮光似乎在努力地穿透薄雲。
許黎明拍了張照片,然後打車去往第三人民醫院。
第三人民醫院有兩個院區,陸白天打車來的起點是老院區,坐落在老城內,外牆爬滿了乾枯的藤蔓,又有新芽疊在上面,生機與死意混雜,很符合醫院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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