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她一點都不高冷,真好看啊,許黎明。
許黎明叫的是最貴的專車,車裡面香香的,有股淡淡的檸檬味,陸白天坐在寬敞的座位上,扭頭看著窗外城市的夜色。
高樓繁華,車流交錯,和她平日裡看到的城市天差地別。
這是許黎明的世界。
車子平穩地開了很久很久,終於拐進了城市邊緣嘈雜的舊城區,又在街道裡穿梭好久,最終停在布局凌亂的低矮樓房下。
這裡似乎是被遺忘的一塊角落,收留了許多不屬於這裡的人。
陸白天下車時,許黎明也跟著下來了,看著車子開走,陸白天驚訝道:“你,你不回去嗎?”
“回去也是一個人待著。”許黎明很排斥那個只有她自己的空落落的地方,“走吧,我送你上樓。”
她跟著陸白天繞過亂七八糟的樓梯,停在一戶人家門前,門上今年貼的對聯不知道被哪家頑皮的孩子撕了一半,剩下一半淒慘地垂著腦袋。
兩人剛走到門前便聽見門內傳來玻璃碎裂的巨響,許黎明被那聲音嚇得一顫,隨後對面的門被咣當推開,一個白胡子大爺將腦袋伸出來。
顯然憋悶了很久:“你們家終於來人了,能不能管管裡面那個瘋子。”
“成天到晚嚎天哭地叮叮當當的,我老爺子這麽大歲數,成天被她攪得睡不著覺,再這樣下去要報警了!”
那大爺用方言絮絮叨叨罵著什麽,陸白天忙低頭道歉:“對不起,我會讓她安靜的,對不起。”
她小小的身板幾乎彎成了直角,馬尾從一側滑落,搖搖晃晃。
“她不是瘋子。”她小聲解釋,“真的對不起……”
大爺又罵了幾句才將門摔上,許黎明很少身處這樣的吵鬧中,耳朵被這接二連三的巨響搞得都耳鳴了。
見她心有余悸地摸著耳朵,陸白天顯然已經不知如何反應,她只是輕拉著許黎明的衣袖,小聲讓她離開。
快點離開,不要再面對她這樣的窘迫。
“你快走吧,許黎明,快走。”陸白天聲音沙啞,一遍一遍說。
許黎明本來隻想送她回家,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連忙退下兩截階梯,也有些尷尬。
“那,那我走了,你一個人可以嗎?”她問。
門內的摔打聲依舊持續,許黎明不由得開始擔憂她離開後的陸白天,開門後將會面對什麽樣的場景。
她一個人。
“我沒事。”陸白天的身影站在昏黑的樓道裡,輕聲說。
許黎明隻好離開,她回頭慢慢走下樓,身後的聲控燈很快暗了下去,頭頂傳來細小的開門聲響。
許黎明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
摔打聲在女孩進去後便停下了,許黎明松了口氣,然而等她再次抬腿準備下樓時,便又傳來一聲脆響。
這次伴隨的還有女孩低低的喊叫。
許黎明的心頓時繃緊,她幾乎沒有猶豫就轉身跑了回去,聲控燈隨著她的腳步重新亮起,照亮了那扇虛掩著,沒有鎖的門。
許黎明也不管什麽禮不禮貌,她伸手將門推開,撲面而來的是渾濁的氣息,裡面黑漆漆的,她憑著記憶摸到燈的開關,點亮了門口的燈泡。
淡淡的燈光籠罩了女孩半跪著的身體,那個女人也披頭散發地跪在她面前,面色枯敗,怔怔看著陸白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白天!”許黎明繞過地上的碎玻璃跑上前,低頭看去時,視網膜被侵佔了一片猩紅。
陸白天本就疤痕密布的手此時又多出一道傷口,紅豔豔得十分猙獰,口子不大卻很深,血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地。
和渾濁的酒混合在一起。
許黎明看著這樣的場景手都發軟了,她手忙腳亂從茶幾上摸到幾張紙巾,按住陸白天流血的傷口,而後將她整個人扯了起來,拖著跌跌撞撞的女孩遠離女人。
“你幹什麽啊?”她怒視著女人問。
懷裡的女孩在顫抖,她疼得直吸冷氣,卻忍著一滴眼淚都沒掉。
“許黎明,你怎麽回來了?”陸白天驚訝道,她聲音軟軟的,仿佛受傷的不是她,只是怯怯地看著許黎明。
將受傷的手藏進袖口,慢慢扭著身體掙脫許黎明的手:“我沒事……”
“你快離開這兒,這裡很亂。”
她不想讓自己的混亂的人生出現在許黎明眼中,她已經足夠狼狽了。
“你走吧……”本來受傷沒哭的陸白天,卑微地央求許黎明走時,眼眶卻慢慢變紅。
許黎明意識到自己闖進了陸白天小心掩藏的世界,她有些抱歉,但卻沒法兒離開。
隻留陸白天一個人面對瘋瘋癲癲的女人,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
“我不走。”許黎明這輩子沒這麽厚臉皮過,她說完便拿起手機,“你家有繃帶什麽的嗎?我外賣一點。”
“許黎明!”陸白天頭一次強硬了語氣,雖然表情並不強硬。
眼淚又啪嗒啪嗒流下去,掩著面頰匯聚城一條小河。
她明明不愛哭的,然而每次面對許黎明都沒出息地忍不住眼淚。
“陸白天。”許黎明皺眉看著她,因為背光的原因,漂亮的眼仁兒黑得像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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