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提覺得觸碰在她臉上的那隻手那麽冷,外頭好似是下了雨,整個牢房都陰森森的。卻冷的溫暖。
“你的主子這麽快就把你拋棄,你不覺得這些年來的感情都錯付了嗎?”
桑葚突然捏住明提下顎,手上用力了幾分,“明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皇貴妃的感情麽?”
明提一怔,披頭散發的那張臉明顯愣住,結了血痂的唇角刺痛不已,她落下悔恨的眼淚,鹹濕的淚落在傷口上,她疼,可是哪裡有心裡疼!
第29章 火勢(四)
打馬吊打馬吊!
真是諷刺至極!
皇貴妃都不稀罕與后宮位分低的嬪妃來往,竟然與一個奴才打馬吊?她這麽多年在皇貴妃跟前勤勤懇懇,她說一,她從來不敢說二。她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去做。不管是殺人,還是下毒,亦或者是栽贓陷害,她什麽都肯做!她為了她,也什麽都願意做!甚至是不惜代價的去永壽宮縱火!
可是,她又換來了什麽呢?
是皇貴妃的冷漠,還是諷刺?
這麽些年,她早成了皇貴妃手裡的一把刀。
沾滿血跡,鋒利無比。
到頭來,還是沒能讓皇貴妃正眼瞧過她。
“可笑啊。”明提笑了起來,笑的絕望。
桑葚再追問:“她都讓你做了什麽?”
她不會給明提一絲喘息的機會。
經過內心的一番掙扎,明提咬破了嘴唇,字字泣血,“是皇貴妃要在永壽宮縱火,也是皇貴妃的意思,在南巡時安排琉璃推貴妃娘娘入水,她向來傲慢又記仇,這次貴妃娘娘失勢,她想要讓這把火燒了永壽宮。她是想置貴妃於死地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桑葚吩咐,“解開她。”
身上的鐵鏈有松動的痕跡,明提突然覺得渾身都輕松了。
桑葚又吩咐,“找人來治好她。”
牢頭忙點頭作揖,“是,督主,奴才這就去辦。”
趙鄺下了早朝,桑葚就去幹清宮見了人。
“你來的正好,朕有件喜事要同你分享。”
趙鄺拍了拍旁邊的杌子,叫桑葚坐下。
他說:“皇貴妃有孕了。”
桑葚直言不諱,“哦是嗎?那恭喜了。可是萬歲,皇貴妃吩咐奴才在永壽宮縱火一事,難道不管不顧嗎?”
趙鄺問:“你審出來了?”
“什麽都招了,人也死了。”
桑葚淡漠。
趙鄺沉沉歎了口氣,緊皺眉頭的樣子像是在掙扎什麽。
捏在手裡頭的折子遲遲都沒遞上去,桑葚捏著折子的手暴起青筋。
“如今皇貴妃有孕,你叫朕如何是好?況且,皇貴妃的父親是朕的老師,皇貴妃之前為朕生了個皇子,可遭遇不幸,都是朕的錯。朕難道不該好好的彌補她嗎?”
“后宮玩鬧,不是什麽大事,柔兒現在也無事,這事兒,就這麽揭過去吧。”
他擺擺手,似乎毫不在意。
一句話就結束了。
桑葚將折子放回袖中,點頭,“是,臣知道該怎麽做了。”
趙鄺又問:“秋獮可準備妥當了?”
“已經妥當,二十六日便可啟程。”
他點點頭,眉梢眼角都是喜悅。
今年的秋獮稍晚,趙鄺因為一些折子要批閱,所以將時間往後延了些。
趙鄺又與桑葚說了會子話,才叫人退下。
從乾清宮出來,桑葚走在長街,迎面過來一個熟悉的人。他手裡拎著個三層的食盒子,看起來喜氣洋洋,走路都帶著風。
六福看著面前的人,“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食盒子放在手旁,磕了個頭,“奴才見過桑督主,督主大人您吉祥。”
看著伏在自己腳下的六福,桑葚笑的冷淡。
暫時處理不了皇貴妃,還料理不了一個奴才麽?
她走了過去,踩在六福的手上,六福吃痛,卻是敢怒不敢言。
冷汗從臉頰滑落,六福看著那雙繡著海棠花的靴子,覺得窒息。如今的桑葚,已經是他永遠都攀不上的人物了。
而桑葚爬到的高度,他也永遠無法到達了。
他不甘心!
都是從太監窩裡出來的,憑什麽他桑葚就可以!
她用腳尖碾著六福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你倒是個聰明的,樹倒猢猻散,這麽早就找著了去處,到底還是皮囊生的好啊。到底還是伺候人有點本事。”
她冷冷嗤笑,看著那雙濃眉,“記著了,你曾經對我做過的一切,日後都會反噬到你身上。別栽在我手裡,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聽著頭頂盤旋的聲音,六福渾身都顫了顫,他趴下去,卑微地說:“奴才不敢!”
嘴上說著不敢,內心卻是恨極了。
桑葚抬起腳在六福的鼻子上踹了一腳,她捏著他的脖子,“沒讓你死在西廠覆滅時,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松開手,桑葚一叫踢翻食盒子,裡頭的吃食東倒西歪。
她忽然覺得,權勢果真是好東西。
從前她只是個東廠番子的時候,可沒有隨意進出宮的權利,但是現在,她能自由出入,甚至是干涉后宮之事,並且隨意調動后宮人員。
所以,解釋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為了權勢而頭破血流,即使是死在這條路上,亦是心甘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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