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顫了顫,她閉了閉眼。
*
滿鋪的綠色漸漸疏松,平地漸起高樓,日光漸轉細微,然後彩色的霓虹開始閃爍著,連成一路光影星河。
這一路的風光倒像是一部微縮的人類發展史。
身邊的女人合著眼休息了很久了,前座的兩個男人低語著什麽,是不是傳來極輕微的笑聲,似乎怕驚擾到女人。
而她並著腿坐著,身子繃的筆直,幾乎一動也不動,只是顛簸時候回隨著車子微微搖晃,她也盡力抵抗這種搖晃。
她一路安靜的像是熟睡的嬰孩,不吵不鬧。可她的眼睛卻沒有一刻閉上過,車窗外的光影、車流、行人……一切都映在她眸中,像是高速切換的燈幕,而那一層薄薄的玻璃卻把一切她從沒見過的瑰麗都隔絕在外。
“這小鬼還挺老實的……”
這句話似乎是在說她,她感到身邊的女人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墨鏡後面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她似乎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裡似乎有些什麽。
她看到女人輕顫的指尖,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是那個人想要抽煙的信號。
車子換了兩次,一次在路邊,另一次似乎是一個廢棄的磚場。第一次是一輛黑色的轎車,裡面充斥著劣質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第二次是一輛紅色的麵包,這一輛就連空氣清新劑也沒有了。
她小口小口的呼吸,那種混合的味道讓她有點難受,但胃裡空空,她什麽也吐不出來。
女人並沒有跟到路途的最後,男人也沒有。他們在第一次換車的時候就和她分開了,她開始想念那個明豔危險的女人,和她身上好聞的味道。
但換車的時候,她什麽都沒說,只是看著女人。
而那人再沒看她一眼。
浴室她開始不安。身子開始止不住的發抖,牙齒咬住嘴唇,臉上沒有半點兒血色。明明那個凶巴巴的大姐姐一點也不溫柔,甚至有些可怕,可當她不在了以後,她卻怕的緊了。
之後發生了什麽呢?
噩夢。
她被人帶到了一個房間,那裡不止有她一個小孩子,裡面有男有女,全部是赤.條.條的,她們寂靜而安詳,一動不動的躺在鋪著淺綠色桌布的長桌上,有的身上插著罐子,有的沒有,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靜的像是躺在墳墓。
頭頂上是無數白色的圓燈,像是她從前在村子裡掰著吃的向日葵花盤,又像是長了無數眼睛的太陽。那裡面的人一身縞素,她只在靈棚裡見過這樣的場景。
靈棚……
她大概是要死了。
一種難言的悲傷漫上來,她有點想哭,可眼睛很乾,她哭不出來。
她想起帶她來的那個明豔女人,決定讓她死和決定她叫什麽一樣的不容置疑。
那又為什麽給她起一個新的名字?
“膠帶都沒用麽?”一個人走上前,打量著她,對帶她過來的人說。
“這個可老實呢,不哭不鬧的,可乖……”
白衣服拉下面罩:“喂,小孩兒,聽得懂人話麽?來,站那兒,自己把衣服脫了。”
就在那短暫的一瞬,小孩子突然想起課本上的一個故事,她讀書很認真,幾乎能把每一篇課文背誦下來。
那是……
狐狸和老虎的故事。
她要賭一把了。
即使怕的幾乎站不住,即使就要哭出來,即使小孩兒一張小臉慘白,她還是努力仰起頭,板著臉,用最平靜的聲音問:
“白蘇呢。”
聲線稚嫩,卻冷。
旁邊的人突然就都不說話了,就連站的更遠的人,都向著她看過來。
有人小聲嘀咕:“什、什麽情況……她怎麽……”
“別問我,我也是半路接手,”
“難道是白小姐的……”
“不會吧……選這麽乾巴一小丫頭……”
“可是……”
商量了一會兒也沒什麽結果,但是“白衣服”再和她說話的時候,表情柔和了些,語氣也似乎客氣的多了,甚至還和她解釋起來: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叔叔要給你打一針,乖,你把衣服脫了,叔叔得先幫你把胳膊消消毒……”
她贏了。
“余燼,我叫余燼。”
第144章 含糊
小孩兒沒說話, 仰著頭,視線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大概是怕了。
所有人都這麽認為,可就算和白小姐有什麽關系,小孩子也不過是“牲畜”罷了, 既然被送來這裡, 那還有什麽轉圜?
然而下一刻, 小孩兒卻問:
“左邊還是右邊。”
“……都可以。”
然後小孩兒就在眾人的目光裡, 把左邊的袖子挽到了最高處:“這樣可以麽?你要給我打什麽針。”
這樣的對話從來不曾在這裡發生過, 被送來的小孩兒沒有一個像這個孩子。他們大多被嚇得哭鬧不止,然後被摁住,強行注射麻醉劑安定下去。
送余燼來的那人聳聳肩, 似乎在說:看吧,這一個不一樣的。
白大卦的男人想了想, 最終還是回答了小孩兒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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