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瓔不以為意,把今天搜羅來的一堆小零食鋪在陸雲眠面前:“聽人說你下午沒吃飯,快吃吧。”
這味道色澤,一看便是香雲齋的手筆。
青夫人在薑家不過短短幾載,卻能將薑家命脈都把握在自己手中,她發話的事便沒有辦不成的。
在和青夫人說起薑家家業,行至香雲齋時,薑瓔忽然停下來走了進去。
“夫人等等,我買些東西回去。”
青夫人頷首,高貴地看著那些乳糖果脯,似不懂一些普通小食而已,有什麽值得可喜愛的。
薑瓔捏起一顆乳糖放進嘴裡,淺淡柔軟的甜香,很像陸雲眠的味道。
“夫人不試試嗎?味道很好的。”
青夫人笑道:“不必了。”
薑瓔道:“夫人不喜歡,陸雲眠卻很喜歡,每次到香雲齋我都會帶一些給她回去,夫人怕是從不知道她喜歡什麽。”
青夫人微微詫異,這瞧著毫無棱角溫柔明媚的小姑娘竟在指責她麽。
不過薑瓔並未接著說下去。
在青夫人這樣的人眼裡,從來都是舍一人可救天下人,為自己大義迷戀感動,但似卻從未考慮過被她納入犧牲范圍的人。
薑瓔淡笑,對老板招了招手:“老板,把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裝起來,記得多包些乳糖!”
今天日頭甚好,晚間落了夕陽,天際一片瑰麗霞色。
薑瓔點起小燈。
燈芯汲潤了油,燃燒時發出嗶啵的聲響。
搖搖晃晃的火苗映在陸雲眠清亮如水的瞳中,不知是不是太久沒用,火苗閃了一下,很快又滅了。
燈火熄滅的前一秒,天邊最後一抹余暉被吞噬,屋內陷入黑暗。
薑瓔尷尬道:“.....熄了,我再點一個。”
一陣摸尋,碰倒了桌上一隻小香爐,叮當一聲,兩人伸手去接卻碰到了另外一人的手。
香爐滾到陸雲眠空閑的手邊,她按住香爐不讓它發出任何聲響。
誰的心跳如擂,誰的呼吸亂而無序,黑暗把世界濃縮在這一方小小的屋子裡,而世界只有她們兩人。
薑瓔默念書中世界不可當真,不可入世。
慌忙間又點起一盞燈,世界在豆燈微弱的光芒中重生。
陸雲眠在細微的煙火中望向她。
漸漸地有什麽東西生了出來。
這樣東西有別於佔有,奪取,在肌膚相親時帶來的顫栗。
她向來行敏於思,在細細思量這種感情是為何物之前,她已先一步想到了這便是以後和薑瓔的生活。
世界唯有她們二人。
薑瓔從床下翻出了一套皮影和藏著的一壺酒,她小時候學過幾天,便笑著說給她整個好活。
想了許久卻隻想起一個不太圓滿的故事,薑瓔便依著那個結局改了故事。
“天上兩個相愛的仙子守不住天規森嚴寂寞,約著一起下了凡隱居。”
陸雲眠問:“在何處隱居。”
“在日起月落處,錦繡山河間。”
“仙子住什麽地方?”
“一處青磚小院,不大好,常常漏雨。”
“仙子吃什麽東西?”
薑瓔一笑:“仙子不擅俗物,地裡是草盛豆苗稀。”
“好在仙子會釀酒,夏釀冬藏,賣了好換錢。”
陸雲眠輕笑,問:“仙子院中種了什麽花?”
薑瓔一頓,脫口而出道:“桃花吧?”
被刻刀啄傷的手指開始自愈,其間來帶一陣痛而癢的感覺,陸雲眠縮了縮指尖,一時忘了自己正攜著薑瓔的手。
她啞然。
為何偏偏是桃花?
空氣中有著一絲很淡很淡的青桃香氣,是薑瓔慣用的發水味,焰火和桃花,陸雲眠忽然想起幼時在閣樓中的一夜。
閣樓十分的高,而且那道窗異常窄小,更重要的是她幼時家裡不種桃花。
那片桃花像是神跡一樣。
她時常還會夢見拾起桃花的那個夜晚,從火海逃離時她攥緊已然枯萎的桃花,卻還是不慎丟了它。
豆燈細細碎碎地燃燒著,落在陸雲眠失神的眼中。
火焰墜落,濺起火星。
陸雲眠將火焰攥於掌心,灼痛傳來讓她感到一陣快意。她指尖微顫,一顆心跳得快要越出胸膛。
沉沉的夜色中,薑瓔忽的嗅到一股濃重血腥味:“陸雲眠,你在嗎?”
當傷害自己無法得到緩解時,陸雲眠會下山除妖,像是把獸趕至困籠中做最後的鬥爭,劍刃拚殺之下讓她感到愉悅。
薑瓔不行,她沒有蝶鬼的恢復能力,生命單薄脆弱得相一張紙,意識到這一點的陸雲眠隻好先離她遠一些。
用匕首,火焰先控制住自己在失控邊緣的情緒。她發現哪怕在傷害自己時,她仍想甜蜜地喚著她的名字。
每劃一下仿佛都是在多愛她一些。
瓔瓔,薑瓔。
自抑。
然而她無法自抑。
第39章 傀儡絲
隱約猜到陸雲眠在做什麽,薑瓔什麽也沒說,只是等她情緒平複後拿了藥替她上藥。
雖則知道陸雲眠思維行事不同常人,薑瓔沒想著去改變她,只是還是忍不住要操心一下。
“睡吧。”薑瓔道。
黑暗中,陸雲眠從背後抱住薑瓔,聲音有些發悶:“嗯。”
托青夫人的辦事效率,家主交接一事很快辦妥,有異樣聲音的也被青夫人以最溫柔的語氣最狠戾的手段給處理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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