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枕書給她添了茶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才緩緩道:“或許是為了查案。”
“查案?”鹿笙不解道。
祁枕書與她講了一番長寧郡主的官職與任命,又與她講起今年發生的一件事。
這事鹿笙也是知曉的,那便是鹿華英外祖一家牽涉的那糧食倒賣案。
西涼國南部氣候宜人、物產豐富,北部乾旱少雨,物資相對匱乏,國內的糧食買賣並無限制,百姓可隨意自由購買與出售,但這也僅限於在國內流通,西涼律法命令禁止糧食倒賣至其他周邊鄰國。
王家祖上一直在濱河縣做本地的糧食生意,經過數代積累,到了鹿華英舅舅王建成這一輩,尋到了一些門道,將生意做到了西北的雲州城。
每年等豐收季,在青州府境內采買糧食後,通過水路運抵西北道肇州府,再於肇州通過山路轉送到西涼國最西邊的州府雲州城。
這條路並無甚特殊,多數南方行商都是用此法往西北倒貨。
因此對於王家的生意,也沒人察覺出不妥,直至去年雲州府知州大人暮修遠在家中被人殺害後偽造成上吊自殺,而一月前,她曾直接與朝廷上呈奏本,指控雲州王與北狄私下勾結,並向其倒賣糧草。
暮修遠妻女不信其自殺,在多方申訴無果後,隻得進京敲登聞鼓告禦狀。
得知事情經過,女帝大怒,一是她從不曾收到暮修遠上呈的奏本,二是堂堂四品朝廷命官無故被殺,竟被草草以自殺結案。
女帝遣靖王司胥、中書左侍郎司卿寧(長寧郡主)及大理少卿劉寒共同前往雲州偵辦此案。
經過四個月的查探,三人查出牽涉其中大大小小,遍布在雲州、青州、欽州、商州、茂州、萬州的包括王建成在內的十余位糧商,以及雲州駐北軍巡檢副使與雲州轉運糧草官等大小官吏七名。
但就是沒找出半點此事與雲州王有關的任何證據。
“你是說皇帝封長寧郡主為轉運使,是想讓她接著查雲州的糧草倒賣案?”
青州、欽州、商州、茂州與萬州這五城均屬江南道轄區的州府,女帝派查過糧草案的長寧公主來江南道做江南道轉運使,這背後的深意怕不止巡查這麽簡單。
“嗯。”祁枕書篤定道,“雲州乃是雲州王的封地,查起來難免束手束腳,從江南道的商人入手,也不失為一個法子。”
“另外,欽州駐軍統領曹參原是雲州王舊部。”
待吃過飯,鹿笙記得齊南的囑托,便問了食肆跑堂小哥城隍廟的位置。
跑堂小哥隻當她們是慕名而來的外地遊客,熱情地與她們說道:“沿著咱家門前的這條路,往南走兩個路口便是城隍廟了。”
“二位來的正是時候,明日菊花節可是咱欽州最熱鬧的時候,城隍廟那處還有賽花會呢,到時候欽州的花農會把自家最好的花擺出來,都是些咱老百姓見不到的奇葩異株,可是能大飽眼福。”
“等晚上還有燈會,州府還特意設置了十道謎題就藏在城隍廟所在的康定坊,誰若是能第一個找到這些謎題,並解答出來,便能得一盞金絲編制的菊花燈。”
“聽起來倒是蠻有意思。”鹿笙笑著道。
“那十道謎題可不簡單,更是一年比一年難,去年拔得頭籌的人可是花了兩個時辰才找出答案。”
十道題花了四個小時?那確實不簡單。
一路按著跑堂小哥的指引,鹿笙二人找到了欽州城隍廟。
雖然明日才是菊花節的正日子,但此時的城隍廟也早已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旗幌招展。
踩高蹺、耍大刀、扛鼎、吐火龍等各種百戲雜耍,路旁除了各色商鋪還有街邊的吃食與雜貨小攤。
鹿笙看了一會熱鬧,便在街口找了一家看起來年久一些的老店,與他們詢問是否知曉附近的朱屠戶一家。
齊南不知道姐姐家的具體位置,但她清楚記得,她爹將姐姐嫁給了城隍廟附近的鰥夫朱屠戶,給家裡換了一頭揣崽的母豬。
她恨極了這件事,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吃過豬肉,也對這件事一直記憶尤深。
說來也是巧,問的第一人就是識得朱屠戶。
“殺豬的朱屠戶?這人我倒是認得,不過。”老掌櫃摸了摸自己花白胡須,想了想道,“他五年前得病死了。”
“死了?!”鹿笙忙又問道,“那她的妻子齊氏,您可認識?”
“齊娘子?”老掌櫃眉毛勾了勾,有些警惕道,“你們找她作何?”
“我們是她妹妹齊南的朋友,這些年她一直惦念著姐姐,便托了我們來幫她尋人。”祁枕書語氣淡定道。
“原是如此。”老掌櫃打量了她們二人一番,眉毛一松,“我倒是挺齊娘子提起過她這個妹妹。”
“她現在人在何處?”
聽他這語氣,看來與齊北應該是認識的。
“喏,就在正林街的回春堂作幫手。”老掌櫃指了指斜對面的一條街道,“你們往西走上十余米便能瞧見了。”
倆人從鋪子裡出來,剛剛拐進正林街,就聽到街邊一陣呼天搶地的呼喊。
“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麽就這麽沒了?!”
一個身穿灰藍布衣的,頭上裹著藍布的婦人跪坐地上放聲大哭。
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童,孩童四肢癱軟雙眼緊閉,面上慘白慘白的,毫無半點血色,應該是已經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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