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門底下縫隙裡看不到光,知道安雁清不在裡面,便去其他地方尋找。
安雁清正在陽台上打電話。鍾楚過去的時候,看到她漫不經心倚著牆壁,手機抬在眼前,神情很淡。纖細指間夾著根細長的香煙,沒有點燃。
鍾楚突然站定。
這時候的安雁清,與在她面前的那個性情惡劣、能說會懟的安雁清截然不同,夜風拂過她冷漠的眉眼,不起絲毫波瀾。她冷得如同一座匠人自寒冰中,精雕細琢而出的冰雕。
聽見動靜,她回身看了眼鍾楚,腰身稍微挺直。
她對著電話那頭說話,語氣疏離冷淡,十分客氣。不像是對熟悉的長輩,甚至比她一貫在陌生人面前的態度還要冷漠。
“我知道了,明日我帶鍾楚回去看您。”
第7章
鍾楚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安雁清這一面。她們二人之間,一直是針鋒相對的激烈。
安雁清在旁人面前溫和有禮,從容淡然。唯獨在她面前,不吝展露更多生動的情緒。
雖然很多時候,這種特殊對待令她咬牙切齒。無數次忍不住想,倘若時光倒流,回到她們少時初次相遇那日,她一定不會再因那份該死的好奇心,主動對安雁清開口搭話。
陽台沒有開燈,大廳的光蔓延在安雁清腳下。黑暗斜斜籠罩下來,安雁清的半邊身影隱沒其中,露在外面的眉眼瞧不出情緒。
她停在原地,關上手機,很安靜、專注地看著她。
此時此刻,類似的場景,鍾楚想到的不是別的,反而突然想起之前民政局門口時,她感受到的,安雁清身上曇花一現的脆弱和破碎感。
鍾楚微微抿唇,推開透明的陽台門,“......是我爺爺的電話嗎?”
風一下子竄了進來,尖銳涼意劃過肌膚,沁涼浸入心底。鍾楚本能避了一下,輕微癢意湧上喉間,忍不住捂嘴輕咳兩聲。
安雁清似乎覺察到了她不自覺的輕顫,主動走出來,將門仔細關好,這才摸著門框,答道:“是他的電話,問了下今天的情況,順便再提醒我們別忘了明天回去。”
鍾楚讓開位置,但安雁清沒立刻走過,視線巡視一遍屋內,好似在尋找什麽。
鍾楚一垂首,就瞧見她手心握著的細煙。
心口瞬間湧出無數問題,動作快於思想,在安雁清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她便已微微皺眉,將東西從她手中拿了過來:“安雁清,你現在學壞了,居然抽煙?”
她的動作很快,安雁清毫無防備,手中一空。
東西殘留的感覺還在,她不自覺蜷了下手指,抬眸望鍾楚,紅唇輕抿,“沒有。”
鍾楚將煙折斷,扔進垃圾桶。動作一氣呵成,順勢回身瞪她一眼,顯然沒信,“出去幾年,你身上的壞毛病越來越多了。”
語氣算不上客氣,還帶著點莫名的煩躁。
鍾老爺子重視養生,煙酒不沾。鍾楚從小耳濡目染,生活習慣上和鍾老爺子趨同,也認可他的養生理念。
安雁清知道她的作息極其規律,每餐專門由營養師,按照營養比例進行嚴格搭配。煙酒這種傷身體的東西,她會討厭,也在情理之中。
安雁清摩挲著手心,想起白日她和朋友在酒吧玩鬧的場景,想問,那你現在怎麽也破戒了。
話到嘴邊,又忍了下來,轉而解釋道:“我不抽煙,煙是別人給的。那時候恰好手裡想拿點東西,順手拿出來了。”
她翻了下自己的口袋,只有一盒拆封的煙盒,主動遞給鍾楚,“我這裡連打火機都沒有。”
鍾楚打開看了眼,裡面確實只有一個空位,那根煙的殘骸已經被她丟進垃圾桶裡。
她將裡面的煙全部拿出來,一根根折斷,不忘睨安雁清一眼:“既然用不上,那我就幫你扔了。”
她說得十分自然,先斬後奏,完全沒給安雁清拒絕的余地。安雁清環著雙臂,背靠冰冷牆壁,望著鍾楚乾脆利落的動作,思緒有一瞬飄回被埋藏的過往的記憶內。
這樣熟悉的強勢,偶爾會讓她產生片刻失神。仿佛她們之間那些隔閡不曾存在,還是年少時吵吵嚷嚷卻親密無間的歡喜冤家。而鍾楚管她的習慣,一直還在。
她很快打住思緒,垂下眼簾,視線跟著下移,落到垃圾桶內的殘骸上。
安雁清沒有抽煙的習慣,但可能是今日奇怪的氣氛作祟,突然有種想要點燃一根的衝動。
鍾楚將東西一根根折得面目全非,抽了張紙,慢條斯理擦拭手上的煙絲碎屑,又抬頭問她:“你和我爺爺的關系不是挺近的嗎,怎麽說話的語氣那麽生疏?”
鍾安兩家是世交,小時候少不得相互拜訪。鍾家人丁稀薄,小輩只有鍾楚一人,自來是鍾家人的目光中心,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寵著。
偏安雁清一來,鍾老爺子總會將她叫去說話。慣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長輩,見到她時樂呵呵的。鍾楚的父母對安雁清也是頗為讚揚,每次她來拜訪過後,話裡話外總少不了提安雁清。
少時的鍾楚被寵慣了,沒少因為這事吃醋鬧別扭。
再有爺爺強令她和安雁清結婚的事情在前,現在聽著他們對話時的生疏語氣,自然覺得奇怪。
她站直身體,盯著安雁清的臉,目光不自覺挾帶幾分審視。
鍾楚美得張揚大氣,性格雖然被家人寵得相對嬌縱了些,可自小被家人帶著出入各種社交場合,見慣了觥籌交錯,在交際場上應酬時也端莊優雅,儀態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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