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哪怕時隔多年, 再想起她們初遇時的對話,鍾楚依舊氣得壓根癢癢。
安雁清這個混帳家夥, 總有一千萬種方法惹她生氣。
她無心再看裡面的舊物,用力將小保險箱的箱門合上。
正常來講,鍾大小姐心氣不順,就該找罪魁禍首算帳。但今日,她難得忍下了這口鬱氣,悶悶不樂拿起筆,甚至還要繼續幫這家夥畫稿。
她望著平板,怏怏不樂,可一想到當初安雁清的張揚肆意, 不由又想起今日的情形。
她躺在沙發上,側首望她時,眸子浮起一層薄薄的淚光,渙散的瞳孔像被冬日的晨霧籠罩。
剛從昏迷中醒來不久,稍顯慌亂的視線在急切搜尋到她的那刻, 陡然安定下來。
當時鍾楚沉浸在安雁清昏迷的意外中, 無暇他顧。現在仔細回想, 記憶中的一幕幕畫面竟如電影畫面般清晰。
安雁清專注望著她, 目光眷戀。睫毛被滲出的生理性淚水打濕,濕漉漉的,細細顫著。溫柔的眸光晃蕩著水波, 朦朧霧氣氤氳散開。
她的手依賴的搭著她的手腕,體溫很涼。力道輕飄飄的,甚至托不起羽毛的重量。
她瞧著是那麽虛弱, 同時極端脆弱,仿佛一塊淺淺的冰面, 一碰就會碎掉。
鍾楚心口的怒意突然泄了個乾乾淨淨,正是因為有從前渾身帶刺、一身反骨的安雁清做對比,她甚至由衷的,對現在的安雁清產生一些憐愛。
“我瘋了嗎?”鍾楚自言自語。
她的眼睛從屏幕上轉開,下意識望向次臥,望著安雁清的房間,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她的臉。
虛弱的,溫馴的,輕輕蹭了蹭她手掌的安雁清。
乖巧靠著她的肩膀,漂亮無害的安雁清。
眸中含淚、病弱蒼白的安雁清。
明明是個病人,這一刻裡,鍾楚卻突然誕生出一點,如果當時能夠趁人之危,欺負欺負她就好了的罪惡念頭。
畢竟,在平常的時候,安雁清在她面前自來強大從容,她反而更像是被安雁清拿捏著命運的後脖頸的小貓咪。
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她竟會為一個毫無頭緒的假設的可能性,感到萬分後悔遺憾。
鍾楚心情複雜。
她量了下自己額頭的溫度,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也沒發燒啊。”
她想不出怎麽欺負,但就是下意識覺得,雖然這個念頭十分難以啟齒,羞愧歸羞愧,可當時她真的這樣做了,安雁清的反應一定會很好玩。
鍾楚又看了眼次臥的方向,咬著下唇,迷茫且無措。
所以,到底是什麽樣的欺負?
之後幾日,安雁清被強行勒令在家修養,不再跟著鍾楚一起打卡上班。
蘇彌日日都會專程過來一趟,看看她的情況。那家脾氣甚大、從不接預約的私房菜館,更是每天變著花樣,殷勤送來各種口味的藥膳。
安雁清不用想,就知道都是鍾楚的安排。
為了安撫(討好)蘇醫生的辛苦,鍾楚每天跟餐館確定菜單的時候,會特意詢問她的心情和口味。
於是中午的時候,鍾楚在公司待著,沒有回家,蘇彌和安雁清相對而坐,沉默用餐。
氣氛略顯尷尬。
一直以來,鍾楚才是維系兩人交情的紐帶。往往三人在場,鍾楚是她們的視線重心,同時也是活躍氣氛的主角。
如今鍾楚不在,兩個慣來話少的人突然湊到一起,彼此都覺得別扭。
兩人秉持著食不語的態度,一直到這頓飯結束。蘇彌扯了張紙巾,優雅擦嘴,視線在安雁清沉靜的臉上轉了一圈,主動打破沉默:“你不感覺有點奇怪嗎?”
安雁清沉吟片刻,“是有點。”
說不上來哪裡奇怪,但就是處處都顯得奇怪。
蘇彌歎了口氣,“大小姐好像那個冷酷無情、一心撲在事業上的薄情伴侶,而你是每日無所事事,在家眼巴巴盼著她歸來的小嬌妻啊。”
安雁清:?
雖然這份詭異的形容一出口,連蘇彌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但安雁清按開手機,望著鍾楚發給她的短信,只有一句簡短的訊息:【我中午不回去了,你們先吃。】
突然覺得,蘇彌這個令人頭皮發麻的形容,好像也有那麽幾分道理。
安雁清心裡這樣想的,面上卻不露聲色,只是道:“好歹給我……給我們仔細安排了午飯。”
蘇彌心思敏銳,在她那個微妙的停頓中,察覺到了她悄悄露頭的佔有欲。
她審視著安雁清的表情,安雁清卻倏然移開視線,仿佛有些心虛,不敢與她對視。
她認識安雁清的時候,安雁清和鍾楚的關系已經好了起來。在她眼裡,安雁清成熟冷靜慣了,自她認識時起,就很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刻。
此時,蘇彌乍一看她這副模樣,想笑,又強行忍了下來,敷衍似的安撫道:“行行行,知道你聽不得別人說她半點不好。她不是冷血無情的薄情妻,是浪漫溫柔貼心的好妻子。”
安雁清垂下眼瞼,耳根微不可查蔓上些許紅意。
她漫不經心擺弄著手機,試圖轉移注意力,手指卻不小心滑進相冊,一段近日錄下的視頻自動開始播放。
安雁清微微一怔,她很少使用手機的相機功能,更不喜歡塞滿的雜亂的相冊,會定期清理手機內容,保證手機內的東西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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