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群人能跟著賀家混,說明家世在東華本身就屬下等。但誰還沒有個憧憬的幻想?
“就鍾大小姐這身體,能不能活到成年還不一定呢。希望她別死得太早了。”
“那麽個嬌娃娃,長得好看家世也好,娶回家玩玩可不虧。別死太早,也別死太晚,死了鍾家的財產就……”
一人得意忘形之下,話說得過分了些。同伴們原還在嘻嘻哈哈,笑著附和。突然聽見一聲男人的暴喝,如一道驚雷炸響在耳旁。
“夠了!都給我住口!”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男孩們神情陡然慌亂起來,地上蜷縮著的賀玉也艱難抬眼,朝聲音發出處看去。
鍾大小姐安靜立在教室門旁邊,冷若冰霜。身旁兩個男人臉色鐵青,額角青筋畢露,面容猙獰可怖。
他們人高馬大,肌肉鼓鼓囊囊,氣勢很足。含著怒意的一聲呵斥,瞬間鎮住了所有孩子。
被他們擋在身後的鍾楚面色冷淡,沒看那群男孩,隻跟面前的男人輕聲道:“沒關系,一群年少無知的孩子,不值得跟他們計較。”
男人們看這幫出言不遜的男孩的眼神,幾乎要吃了他們。待回視自家小姐時,倏然從凶猛的野獸,化身為溫馴的小綿羊。
聲音輕柔至極,仿佛生怕聲音高些,就會嚇到她一樣。
“大小姐,孩子不懂事,必然是大人沒教好。等咱們今天回去,讓咱家老爺子親自去問問,他們家的大人是怎麽教孩子的。”
男人們心中有數,孩子想不了那麽遠,這些話只能學舌家裡大人們的對話。
鍾楚的身體是整個鍾家的隱痛,更是鍾家不可觸碰的逆鱗。更何況,這幫混蛋當著鍾楚的面說出這麽過分的話,小姐面上不說,心裡指不定得有多難過。
鍾楚難過,那就是整個鍾家的要事。這些話讓老爺子知道,定會惹得他大發雷霆。
男孩子們被嚇得渾身膽顫,更懼於男人話中的意思。在明顯武力值很高的兩個成年男人面前,他們簡直如同一群幼稚的小雞崽子,瑟瑟發抖。
特別是口出狂言的那個,眼中已經被嚇出了淚。
一眾人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膽戰心驚,又不敢逃。
男人冰冷掃了他們一眼,動作粗暴地從身後拽出一個男孩,賀玉的視線跟著僵硬轉動,赫然發現,這人居然是她的弟弟。
男人連拉帶拽,硬生生將賀耀祖拽到賀玉面前。他順勢將地上狼狽不堪的小姑娘扶起,動作和態度比起之前,卻是好上不少。
“我聽說過賀家的事。”鍾大小姐的身量不高,睥睨的視線倒是顯得格外居高臨下。
她望著賀耀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團垃圾,厭惡至極:“賀耀祖,你可真是個沒用的廢物。自己的姐姐,你自己都不維護。不但放任別人欺凌她,連你都不把她看在眼裡。”
賀耀祖已經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嚇蒙了,眼中含滿淚水,癟著嘴,想哭都不敢放聲大哭。
鍾楚輕抬下巴,點了下他,是輕蔑地、命令的語氣:“去,給你姐姐道歉。”
賀耀祖被她的氣勢嚇住,不敢違逆她的命令。他哭著衝過來,結結巴巴向賀玉道歉的時候,賀玉的心神完全沒放在他的身上。
她怔怔望著鍾楚,冬日的太陽很大,日光卻沒有多少溫度。
她站在那裡,整個人被鍍上一層淺淺的金芒。白得驚人的肌膚猶帶病態,眉眼隱含倦怠,美得猶如從宗/教壁畫中走出來的純潔天使。
是從遙不可及的天端降落,主動俯身拯救她的天使。
從這天起,東華眾人都知道賀玉是鍾楚罩著的人,沒人再敢欺負她。
賀耀祖嫉恨賀玉,讓自己當著所有人的面,丟了這麽大一個面子,回家哭著向父母告狀。
奈何一向對他有求必應的賀家長輩們,今日臉色異常難看。瞪了賀玉半晌,居然破天荒的沒有打罵她,甚至還冷聲呵斥了視為寶貝疙瘩的賀耀祖。
賀玉記得鍾楚身旁的男人說過的話,知道這是鍾家人過來問責,才會讓自己的家人忌憚。
她沒在意這些,唯有鍾楚的臉不斷在她面前浮現。
她驕傲的神情,冰冷的面色,還有最後覺察她的視線時,微怔過後,衝她露出的那個淡淡的、安撫的笑。
鍾楚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境裡。她是一輪冬日的豔陽,沒有太多溫度,卻耀眼奪目,照亮了她的整個世界。
她的出現,教她呼吸急促,心口發窒。滿心滿腦都是她,無時無刻都在想她,想的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從那之後,鍾楚就多了一個死皮賴臉的小跟班。只要她回到學校,賀玉就想方設法糾纏著她。鍾楚雖然每次都要皺眉,卻懨懨地,沒有精力驅趕她,漸漸的,也就習慣了她的存在。
保鏢們見她的態度,又告知鍾老爺子,覺得有這個女孩作為朋友,能讓鍾楚的學校生活更開心些,便默許了她的靠近。
無論鍾楚後來有多少朋友,多少人嘗試接近她,又無功而返,賀玉從來都是她身邊最特殊的那個。
她曾以為,她們會一直這樣好下去。
她曾以為,鍾楚是天上明亮的驕陽,她是地下的一灘汙穢的爛泥,她只能仰望她,接近她,卻不敢真的真的觸摸她,親近她。
她是一株自卑至極的含羞草,將自己緊緊蜷縮起來。她不能鼓起勇氣,對鍾楚訴說自己的心意。更無法告訴她,從見她的第一面起,她就不可抑製的瘋狂的喜歡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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