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簡單的話,比之前的所有話,加起來,對賀玉的殺傷力更強。
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就是,雖然鍾楚和安雁清的關系比她更好,可安雁清是後來者,她才是最先認識鍾楚的人。
先認識的人,總是會有種在漫長的時間下,醞釀而出不一樣的態度。
在鍾楚和安雁清決裂之後,鍾楚對待賀玉,與對其他朋友完全不同的重視,更讓她清楚意識到,鍾楚對她的特別和在意。
她於鍾楚而言,是特殊的。不管任何一種關系,特殊兩個字,已經足夠滿足人性本能中卑劣的佔有欲。
正因如此,她在安雁清面前,總有種居高臨下的微妙的優越感。
賀玉緊緊咬牙,眼眶完全紅了。
可現在,安雁清徹底打破她的幻想。
她親眼見到之前鍾楚醉酒後,對安雁清獨一份的撒嬌和依賴。這份特殊令她心口發涼,渾身顫抖。讓她幾乎失了冷靜,差點想強行留下二人,
她既然了解鍾楚的性格,就明白這份信賴和依靠,有多難能可貴。也讓她更清楚認識到,在鍾楚眼中,朋友和愛人之間的那條清晰界限。
她以弱勢的態度博取鍾楚的同情,她對待鍾楚的方式,就決定了她永遠只能做鍾楚的朋友,永遠無法成為可以讓她放心依靠的愛人。
另一邊,鍾楚也在想著她們二人。
“安雁清和賀玉為什麽關系不好?”
面對老爺子突然提出的這個問題,鍾楚神情猶疑,陷入回憶。
“賀玉跟安雁清......賀玉是剛我進東華時起,就認識的朋友。安雁清是高一才轉來,從我幫她收拾了那幫為難她的家夥後,我們兩人才慢慢熟悉起來。”
“她們兩個同為我的朋友,好像一開始就不太友好。”
至於具體為什麽不友好,鍾楚說不上來,兩人也沒有跟她坦白的意思。
鍾楚只能將這歸結於,可能人與人之間都擁有著磁場,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磁場相斥。
賀玉和安雁清,在她眼裡就是如此。
賀玉是賀家的大女兒,雖然家世背景強大,卻因身為女兒,一直不受重視。沒有家世作為依靠和底氣,在東華這樣弱肉強食的地界裡,她想當然的會受到眾人的排斥。
她與安雁清不同,原生家庭的因素,培養出了她小心翼翼看人眼色的本領,低眉順眼唯唯諾諾,受人欺負也不敢反抗。
東華是小初高一貫製學校,剛進東華時,賀玉年紀還小,沒有後來的深沉心機。
她那位備受家裡寵愛的弟弟,與她身處同一座學校,視她為家中恥辱。
賀家地位不低,賀耀祖身邊圍攏了一幫小弟。他們知道賀家對賀玉的厭惡,如同東華的其他人,欺負安雁清向鍾家示好一樣,這些人覷著賀耀祖的眼色,對賀玉百般欺辱。
無論哀求,痛哭,求饒,全都無濟於事,她擺脫不了自己成為受害者的宿命。
直到,鍾楚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年幼的鍾大小姐體弱多病,不常會來學校。她像個精致易碎的瓷娃娃,又或是備受家中寵愛、居於高貴奢華的城堡裡的公主,高傲冷漠。
與她這個被踩進塵埃裡、灰撲撲的灰姑娘,仿佛完全不是同一階層。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賀玉甚至想將傷痕累累的自己蜷縮起來,消失在她面前,發自內心的自慚形穢讓她無地自容。
鍾大小姐天生帶著一股壓迫的氣勢,她出現的時刻,周圍那些張狂囂張的男孩們全都住了手。小心翼翼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冬日裡,她那張巴掌大的精致面容縮進白色圍巾裡,天氣太冷,在外面多待片刻,嘴唇便微微發白。明明穿得很厚,她的臉頰仍然白得透明,呼吸稍顯急促,吐息氤氳出大片熱氣。
周圍兩個保鏢亦步亦趨,小心翼翼跟在她左右,滿臉擔憂。
因為身體難受,鍾楚微微蹙眉,滿臉不耐。瞧見她被欺凌的過程,也只是攏了下領口,冷冷瞥她一眼,面無表情從她身旁走過。
賀玉呆呆望著她,直到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面前,不由黯然垂眼。
她心中剛升起的那一絲莫名的希冀,隨著眼前人的離開而熄滅。身體裡仿佛分裂出另一個自己,在冷冷嘲笑自己的天真。經歷過這麽多以後,居然還會對其他人抱有幻想。
可直到那個人影隱沒在走廊盡頭,施暴的男孩們仍呆呆回不過神來,竊竊私語:
“那就是鍾家大小姐?長得可真好看啊。”
“對,就是她,咱們的年級第一。雖然身體很差,三天兩頭去醫院,沒來過幾次學校,但除了因病缺考的特殊情況外,從來沒有在第一的位置上掉下來過。”
有人羨慕道:“那可是家世顯赫的鍾家啊,鍾家就這麽一個女兒,身體差得要命,也不知道哪天就沒了。她爸媽寵她寵得緊,為了她,甚至都不願意多要一個孩子。”
“萬一鍾楚真的死了,鍾家沒有後輩,也不知道鍾家的財產怎麽辦。”
同伴揶揄道:“把鍾大小姐拿到手,等她死了,財產不就是你的了?”
這些孩子雖然大的也才十來歲,聊起這種話題依然熟稔。
因為東華特殊的氛圍,家長們自小教導孩子這方面的知識。未嘗沒有抱著近台樓水先得月,趁著那些惹不起的家族們的女孩年少,早點培養感情,將對方家的女兒們拐回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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