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滄與大梁會恢復最初的局面,甚至堯夏會因此變得更強大。
有了堯夏的牽製,柳珹想要一統南疆的心願,也會變得遙遙無期。
只是這信該往哪遞?
不能直接給莘澄,莘澄掌管南疆大軍,做事總想留有余地,此戰對堯夏太險,她未必會用。
如果傳給執政的風嵐,風嵐定會照做,只怕柳珹必會探看,到時候顛倒黑白反將策反坐實,堯夏再無翻身之日。
風弦目光遊離,看到了端放在案上的人間客。
對,自己怎麽忘記了蒼梧山上的師尊!
要是以琴曲的名義發信給師尊,柳珹可能會放松警惕。
這讓誰發信最能讓柳珹安心呢……
曲嬈不行,太明顯。
閣主柳言……她恨不得掐死自己哪還願意送信。
顧雲小友也不行,她愛玩的性子可能會和師尊一見如故,耽誤正事。
阿絮,估計暗中保護薑毓的事情柳珹順藤摸瓜已經找到了是她,再讓她送信容易起疑。
風弦想了一圈,想到了柳霄。
上次自己讓她幫忙,她就完成得盡心盡責,萬無一失,伯琴收到信也是完好的,未被拆封。
既然以琴曲之名,那就要有實實在在的曲子。
風弦將在洪州初雪夜在亭廊奏的曲子回味了一番,寫了下來。
中規中矩,沒有上次在西山行宮的寶川殿那麽驚豔,但閑暇時彈來賞玩尚可。
將信紙夾在曲中,用火漆封好。
風弦拿著信站在窗邊,冷風拂過江面卷入窗中,吹滅案上的燭燈,在空蕩蕩的房間內席卷所有溫度。
清冷的月光照在兩岸雪白的草木上,映在風弦一雙鳳眸中凝結成霜。
她帶著滿身病痛傷痕和無限哀思遙望遠在千裡的故鄉。
——
風弦的曲總是讓柳霄柳絮兩人讚不絕口,在她提出讓柳霄送信時,柳霄沒有懷疑。
她照例將信遞給懷玉,讓他抓緊去辦。
大梁太女殿下吩咐的事,無人敢耽擱,信很快就加急送往堯夏蒼梧山。
此事,功成不留風弦名,戰敗便成千古罪人。
這罪人,不能讓風嵐擔著。
風弦信中都寫明了了,功成便讓風嵐攬功勞,不成就推脫到自己身上。
反正自己是坐不了這太女之位。
不如為風嵐鋪路。
“少傅,今日我們學什麽?”
風弦拿出兵書,“今日,我們來學四面楚歌。”
——
風嵐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堯夏王的風寒又引起頭風發作,本就是老毛病,一起發作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伯琴攜信而來,簡直就是風嵐的救星。
“大師帶來阿姊的消息,真是救堯夏於水火之中!”風嵐拿著風弦寫的信,恨不得立馬跑去大梁抱住風弦當面親吻她。
“好好好,大師不必多說,本宮現在就讓將軍照辦。”風嵐擺手讓人宣堯夏大將軍管嫣來,一字一句地把信上的內容讀了出來,“聽明白沒有?”
“屬下聽明白了,這就去……”
“你等等,本宮剛剛好像讀錯了一個字,再讀一遍給你聽,你仔細聽著!”
“是。”
“……”
“聽明白了嗎?”
“屬下聽明白了。”
風嵐小心地收好信,“聽明白了還不快去辦!”
“是!”
伯琴在一邊偷笑。
“大師莫笑話本宮,本宮自幼就沒有阿姊聰慧,想好了以後就當個閑散王女遊山玩水就好,當時都做好了遠赴他鄉作質子的準備,沒想到阿姊竟說出……”風嵐噤聲,良久隻余一聲歎息,“唉。”
伯琴只是笑笑,知風弦者莫如她,她早就知道風弦心之所向在大梁,這麽做一點私心都沒有那絕對是假的。
“小弦兒一樣是愛玩的性子,也是大梁凶險,她也是怕你鬥不過那老狐狸。”
風嵐知道風弦這麽做都是為了自己,“本宮知曉,若是本宮去大梁估計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
船行了大半個月,終於停在了大梁京城的渡口上。
風弦臉色並不太好,夾雜著腥氣的江水卷著髒兮兮的碎冰,不斷將其推到岸邊,看得她又一陣反胃。
不過很快就能見到薑毓了,風弦不安的心稍稍放下。
風弦回到攬月閣,卻沒見到薑毓的身影。
映月回道:“薑毓自請去了原先的質子殿住,現下已搬離了攬月閣。”
質子殿?自請?
薑毓又不傻,放著好好的攬月閣不住怎會自己跑到那偏僻地方去?
風弦回想起剛來大梁的那一段時日,在冷宮邊上破敗質子殿的艱難日子。
她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麽。
閣中的還留存著薑毓身上淡淡的異香,想來也是去了沒多久。
風弦坐了一會,喝了幾口清茶,終於找回腳踏實地的感覺,她起身緩步走向質子殿。
她依照記憶走入百轉千回的宮道,汴京早就下過好幾場大雪。
風大路滑,風弦每走一步都用盡全力保證自己不滑倒。
北方山林雖多,冷得刺骨,到底風弦還是沒法適應。
跨入破爛的青石門檻,薑毓小小一團身影又蹲在了那殘缺了的花圃中,風弦恍惚一瞬以為回到了剛到大梁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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