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動間,柳言腰間環佩叮當作響,雖然聲音極小卻極清脆,風弦敏銳地察覺這聲音似曾相識。
在東宮攬月閣,海棠樹下,鏡月閣閣主夜中暗尋她時,也有這樣清脆的環佩叮當作響。
“你這麽看著本王做什麽,本王只是偶爾興起,又不是求著你去。”柳言挑眉,看著風弦的狐狸眼中不懷好意。
“多謝王女,我對燈會並不感興趣。”風弦向後撤出一步,卻實在害怕身後荷塘水深,隻與她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柳言感到些許無趣,但還是不肯放棄, “真無聊,你沒想過與本王打好交道,本王沒準在陛下面前對你美言幾句,陛下心情一好就放你回堯夏?”
“自古帝王多薄情,你在柳珹心中有極大的分量,也不過是柳珹忌憚你會謀權篡位,能有幾分真心?”風弦一眼就能看破,這樣的形式,她不信柳言自己看不清。
“誰要她的真心。”柳言眼神忽地落寞下來,收了折扇的手下意識去撫摸系在羌笛上的五色繩。
風弦不再多說什麽, “行了,你自己在這悲秋傷春吧。”
“本王還沒讓你走呢!你幹嘛總躲著我?”柳言不知為何,氣憤地攔在她面前,就是不讓她過。
“王女何時變得這般胡攪蠻纏?躲著你?是,我當然要躲著你,誰知道你和鏡月閣閣主有什麽關系,你身上戴著的環佩可是和她一樣。”風弦不禁好笑,她還氣憤起來了。
聽到風弦的話後,柳言驚得神色一變,但很快複原,厲聲道, “你敢汙蔑本王?本王可從來沒見過你口中的什麽鏡月閣閣主!”
“我不過隨口一說,王女幹嘛這麽大反應?”風弦心平氣和。
“汙名皇族,我……本王要告訴皇姐,讓皇姐治你罪!”柳言口不擇言。
“幼稚。”風弦嘲笑。
“你!”柳言轉身就走, “本王好心邀你一同去燈會,你不知好歹,給本王等著!”
風弦見她的背影遠去,高興道, “恭送王女——”
真好,又解決一個麻煩。
背後灌木息息簌簌一陣響,旁邊還有一片來不及收起來的墨綠色衣角。
也是個幼稚鬼,還特意製造點聲響來引起她的注意。
“小將軍,還要在後面躲多久?”風弦走上前扒開半人高的灌木叢。
莘澄見被揭穿有些尷尬。
“什麽時候還學會聽人牆角了?”風弦打趣著,踮腳幫她把粘在頭髮上的枯葉樹枝摘下。
“沒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來找你。”莘澄乖乖道歉,拉下風弦還在不斷整理她發絲的手,看見她手腕上紅如朱砂的南紅手串, “風弦,你想回家嗎?”
“嗯?”風弦疑惑。
“我去求……”
風弦打斷她, “求?求誰?用什麽求?用你大好的前程去求,還是拿你莘氏滿族的榮耀去求?”
莘澄低下頭,她知道自己的話有多無力,她出生在這樣的家族中,就不得不為帝王效命,為家族爭光。
風弦本意也非如此,她用雙手捧起莘澄的臉,距離近到能在腕間感受到她濕熱的呼吸。
莘澄睜大眼,她能感受到風弦柔軟的手心和輕輕摩挲的手指在她臉頰上,她緊張得不敢大口喘息。
“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麽,你見我在泥潭在深淵,但我不需要你拉我出去。”風弦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著,美目中盡是複雜卻堅定的神色, “我要你看著我自己一步步走出來,一步步重回雲端。”
莘澄呆愣著,風弦說的話如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開來。
是啊,她一直都是這樣驕傲的人,怎肯低聲下氣地去讓自己求一人?
到底是因為她在弱勢待得太久,讓莘澄竟忘記了她已不再是那個蒼梧山上學琴的小琴徒,而是堯夏培養了二十余年的嫡長女。
風弦看著她眼中流露出的驚羨和歡喜,不禁想要靠得更近。
莘澄看著她的動作,雙手抬起虛虛圍在她腰側,說不清是緊張還是期待。
忽然空中嘯聲不斷,五顏六色的焰火綻放在夜幕上,驚得風弦恍然回神,趕緊退出她的懷抱。
“咳……”風弦清咳一聲掩飾心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對莘澄有了喜歡的愛意。
她以為過了那麽多年,再次見面時間會衝淡一切,沒想到竟會變得更洶湧失控。
或許是落水救起自己的小女孩在陽光下太過耀眼;
或許是滿身是汗滿腔歡喜為她送花的少女太過執著單純;
又或許是每一個她在身邊的瞬間都感覺知足而美好……
當師尊伯琴戳破自己的心思時,風弦沒有詫異,至少從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麽。
來大梁,一為琴,二為人。
她一腔孤勇,莘澄萬一隻拿她作摯友,並無別樣的心思,她就再無理由待在莘澄身邊。
或許,莘澄都會害怕她在身邊吧……她不敢賭了。
風弦難得的不知該如何面對,莘澄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
風弦驚得一縮,帕子從袖中飄落,無人察覺。
莘澄眼底閃過一絲暗色,在黑夜的掩護下立刻恢復如初,她依舊將顯得單純的杏眼睜得大大的, “風弦,你看——”
她指向綴滿星辰的天空。
風弦順著她的手望去,天空不僅有星辰還有成百上千的孔明燈飄搖著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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