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珹雙目赤紅地看著兩人消失的方向,打斷她,“不必!”
——
次日。
風弦在昏暗的房間醒來,周圍還燃著點點讓她感到心安的竹香。
“你醒了?”柳言略嘶啞的聲音從側邊傳來。
風弦看了看身上還是裹著破布似的衣服。
“在想什麽?”柳言點燃床頭的安神香和燭燈,伸手摸了摸縮在一邊的風弦。
風弦雙眼有些失神,“我還活著嗎……”
柳珹捧著乾爽整潔的衣物,“活著活著!你要不要先沐浴?換身乾淨的衣物吧。”
她扶起風弦,吩咐下人將浴桶搬進房間。
風弦站在浴桶邊,看向柳言。
柳言寬容地笑笑,“有什麽需要再叫我。”
風弦看著柳言退出門,才緩緩松開捏在胸前的手。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不免有些痙攣疼痛。
但當她看見小腿上依舊鮮豔的牡丹花時,眼前忽的一黑。
柳珹留下的痕跡……
風弦把整個身體泡在水裡,舒適溫熱的水波也衝洗不了印在腿上的顏色。
不管是搓得發紅還是泡得發白,鮮豔的牡丹像是從肌膚裡生長出的花一樣,不論她用什麽方法都無法除去。
風弦有些崩潰,一瞬間腦中湧現出許多畫面。
但畫面閃現的最後,是站在純白背景下笑得溫柔的莘澄。
她純白,耀眼,天真,燦爛,充滿朝氣。
反觀自己,早已深陷泥潭。
……
風弦打起精神,站起身。
之前還志氣滿滿地和莘澄說過自己要爬出泥潭重回雲端。
就算身上染了汙泥又如何。
風弦穿好衣物,打開門。
柳言站在門口,轉身看向她。
“如安……”柳言靠近她,“你待在我身邊,柳珹她是找不到你的,放心吧!”
風弦垂下眼眸,“送我回去。”
“什……什麽!?”柳言震驚,“不行,你回去柳珹不會善罷甘休的,要不是我剛好趕到,你已經……”
風弦自然知道要不是柳言趕到,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
“柳言。”風弦喚她,那一雙鳳眸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柳言對上她的目光,說什麽也不會再送她回去。
“薑毓還在攬月閣。”風弦知道自己確實有些奢望,薑毓的承諾是自己給的,現在卻被當作回絕柳言的借口。
“薑毓薑毓,又是薑毓!”柳言將她推回房間,裡面竹香的氣息濃重,卻不見天日,四周只有昏暗的燭光搖曳。
像是個精致的牢籠。
“第一次是莘澄,第二次是薑毓。”柳言生氣地把福紋落地連理花燈打落在地,“你來鏡月閣何曾想過自己?以後你就待在這裡,哪也不許去!”
風弦歎一口氣,這麽多年,她一點都沒變,一遇到什麽事就情緒失控,在蒼梧山好歹也收斂一些,到了鏡月閣更是容易暴怒病態。
她像在蒼梧山上一樣,要走過去抱住柳言。
“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看到你就想起如意和師姐,說到底……也不過是我的錯而已。”
是,自己的錯,是怪沒設防備,以為蒼梧山是聖山無人敢來貿然打攪,才讓那些冒充山賊的暗衛闖入蒼梧山。
柳言看著懷裡的人,她從未見過這樣天真的人。
把一切的罪責都擔在自己身上。
而對罪魁禍首卻一點都不設防。
要是她知道那山賊是自己故意引來的……
柳言有些心慌,“這都是柳珹的錯,是她派出的人不懂規矩。”
“帶我回去,我要去找薑毓。”風弦放開她,脫離她的懷抱,“薑毓是綏滄的人,莘澄出征前晏鶯死於南疆,聖君定不會饒了她。”
柳言見她油鹽不進的模樣,“柳珹怎麽辦?”
“柳珹不達目的不會放手。”風弦搖了搖頭,“你藏著我也不是辦法,她遲早會尋來。”
“她以後不會輕易動你。”柳言想起自己對柳珹說的話,只要莘澄不死,只要莘氏不倒,柳珹不敢輕舉妄動。
風弦點頭,“是,這次後她就算不甘心也無可奈何,莘澄要回來了。”
柳言發現,風弦提到莘澄的時候,眼裡亮晶晶的,像是綴滿星子的夜空般令人著迷。
果然,自己在她心裡可能只是一個過客。
令她感到傷心愧疚的過往代名詞。
“你幫了我那麽多,其實我對你已經沒有什麽好抱怨的了——”風弦坐在椅上,“你也不必感到愧疚。”
“幫你……我應該早點找到你的,沒準你就不用來大梁當質子,也不用受這些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風弦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冤有頭債有主。”
“你回去是要報復柳珹嗎?”柳言有些無奈地輕笑一聲,“這次全身而退已是不容易了,你回去還想把薑毓帶出來已是難於登天,還想這些?”
“要是真能讓柳珹傷心欲絕……”柳言眼裡閃過一絲狠絕。
“柳珹最關心的除了江山社稷……”風弦頓了頓,“還會是什麽呢?”
“那不就是前朝后宮那一雙子嗣。”柳言恍然大悟,“你想對柳霄柳絮動手?”
“根本不必對兩人動手,兩人死了對我沒有半點好處。”風弦冷冷道,“死亡有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清醒地活著,卻不知為什麽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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