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每一封信都寫了[安慶一中李蘊寄],但余嫿不熟悉她的名字,去了她家,余嫿也不熟悉這個地名。
其實李蘊是有在信裡提過她們家的一些東西的,提過那塊姥姥用來曬鹹菜的青石板,提過番茄藤附近的小池塘。
還有余嫿和尹綺夢相似的字跡,尹綺夢和她的老師甘溪曾經是戀人,李蘊想,她早該反應過來的。
不是沒有征兆的。
一下午,李蘊只剩了一副軀殼還在,那些媒體活動,記者采訪,她看余嫿站在台上,光彩奪目,漂亮又自信,總是遊刃有余地。
突然一下,李蘊覺得余嫿好陌生。
李蘊待不住了,悄悄離場,她翻通訊錄半天,找到了甘溪的號碼。
李蘊撥出那個電話,有那麽一瞬間,她竟然希望這是空號。
真相太難堪了,真的要去觸碰嗎?
偏偏,電話通了。
李蘊嗓子乾澀,試探性喊了一聲,“甘老師……?”
電話那頭傳來李蘊熟悉的聲音,甘溪真的沒有換號,“你是?”
“我是李蘊。”
“噢,小蘊啊,好久沒聯系了。”甘溪立刻放松了,親切地問她:“怎麽樣啊最近還好嗎,你應該早畢業了吧,在哪工作呀。”
李蘊定了定神,省去那些寒暄的部分,“上次在醫院,我看到你了。”
甘溪愣了下,不解地啊了聲。
“我現在在給余嫿當助理……”李蘊閉了閉眼,“我在醫院看到你和尹綺夢……”
李蘊的心在下沉,破釜沉舟地逼自己說出這句話,“我已經知道了,給我寫信的人不是余嫿,那是誰。”
“……”
“小蘊,我……”甘溪慌亂起來,“你……你怎麽去給余嫿……”
李蘊哽咽地說,“是尹綺夢寫的,對嗎。”
一陣難熬的沉默。
沉默裡,李蘊記起她考上大學後想繼續給余嫿寫信,甘溪答應了給她轉交,她卻沒再收到回信。
現在想來,應該是因為她和尹綺夢那時分手了,甘溪難以轉交吧?
原來竟是這樣。
好一會,甘溪很淺地嗯了聲,隨後說:“但你聽我說,這件事是這樣的,我和尹綺夢不是故意騙你的……”
“沒事的。沒事的。”李蘊低下頭,緩緩捂住眼睛,“我不是來怪誰的。”
“你聽我解釋啊……”
李蘊掛了恩師的電話。
甘溪立刻打過來,李蘊看了幾秒,在心裡說了句甘老師對不起,把手機關機了。
實在太難堪了。
早該是這樣啊,李蘊惡劣地反問自己,不然你以為是什麽呢?
你以為余嫿也喜歡你?
她都不認識你。
沒事的,沒事的,李蘊心裡環繞這句話,抱住自己哭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
悲哀的是,到現在,李蘊還在想,幸好她躲在了後台的無人角落,不然萬一被拍下來,會不會有對余嫿不好的新聞。
可如果信不是余嫿寫的,那她是因為什麽而來?那她為什麽要關心余嫿好不好?
這些匆忙的人,娛記、品牌方、光彩奪目的明星、買手、粉絲,喧囂的耳語,主持人嘈雜的口播,構成她現在所處的,一個浮華又浮躁的地方。
李蘊和他們擦肩而過,她不想去找余嫿她們,起碼現在不想。
李蘊獨自走到露台。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像碎掉的玻璃片,或者是魚鱗之類的東西,斑駁,模糊,雲和雲之間涇渭分明。
時間流逝。
日落時分,她注視著一輪紅日落下,恍若泣血的眼睛,哭過之後,好像有部分情緒就此抽離,她只是靜靜站著,什麽都沒有想。
直到一道熟悉聲音大喊,“李蘊?”
李蘊回頭,看到阿杏朝她走來,那一瞬間,她想的居然是你不要過來。
任何一個余嫿身邊的人,現在都讓她覺得無所適從。
余嫿和阿杏不知情,但尹綺夢作為唯一的知情人,一定認出了她,才把她刷下來吧。
那為什麽余嫿還是選她了。
然後尹綺夢就這樣,知道她因何而來,直到她的錯認,不提醒,不解釋,目睹她一步步沉淪。
她們到底把她當什麽啊。
阿杏小跑過來,喘著氣,“一下午沒看到你,打你電話也關機,找了你好半天了,我們要走了。”
阿杏扭過頭,落日余暉灑在李蘊的臉上,讓李蘊眼底的紅變得更加明顯。
阿杏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問,“你剛剛哭過?”
“怎麽可能。”李蘊朝阿杏笑笑,笑得很難看。
於是阿杏確認了,李蘊哭過。
哭過的李蘊率先一步離開露台,“我們上車吧。”
阿杏追上去,拉李蘊的手,問她,“是因為昨天那個事情嗎?”
“昨天把你落下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原定的場地要經過那個蛋糕店,嫿姐本來想去那捎你的,後來換了地方,嫿姐看來不及了,才托孟歆時帶你回酒店。”
李蘊聽後說:“沒關系的。”
阿杏告訴她余嫿不是那麽壞。
可她今天才得知,余嫿在她心裡原來不是最好的。
最好的根本不存在。
都已經不重要了。
這場活動結束後,她們有兩天的空檔,之後將去西北拍公益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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