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顏離開晚會之後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坐上了回雲城的飛機,但即使如此在到達醫院的時候也已經是深夜了。
她以為安檸已經睡著,輕手輕腳地進了一片漆黑的病房。
卻被突然大亮的頂燈扎的睜不開眼。
女孩安靜的坐在床上,栗色的半長發茸茸地披在肩上,鹿一般的眼眸深深的望著她,像是一個等待了很久的獵人。
“回來了,吃飯了嗎?”
可她的聲音依舊恬淡而溫暖,像是撫過臉頰的春風。
木顏莫名有些心虛,點完頭才注意到旁邊的陪護床是空的。
安檸就像早就知道她要問什麽似的,提前解答了她的困惑,“我讓媽回去睡了,爸的舊傷這兩天有點反覆,家裡離不開人。”
“嗯。”木顏應了一聲,這個解釋很合理,但她心裡的忐忑卻還是壓不下去。
她居然會因為跟現在的安檸共處一室感到危險。
安檸知道那件事了嗎?
她本能的否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安檸失去了跟自己有關的記憶,那她應該不可能這麽快就想到兩件事間的關聯。
而坐在床上的女孩就像沒有注意到她的糾結,笑得風輕雲淡,“早點休息吧。”
木顏只能洗漱完,過去陪安檸躺下。
燈啪嗒一聲熄滅,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木顏還沒享受幾秒黑暗帶來的安全感,身體就被身邊的女孩整個抱住。
安檸身上甜膩的氣息撲面而來,連消毒水味都壓不下去。
女孩應該在被子裡坐了很久,修長的身軀像一張發燙的巨網將她緊緊裹住,動彈不得。
“安檸……”木顏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像是被春雨摧打的竹葉般虛浮無力。
她沒想到只是一個擁抱,就讓那具被夏夜晚風吹拂的微涼的身軀從裡到外發起燙來。
大概是因為安檸近在咫尺的呼吸太過炙熱撩人吧。
可女孩下一句話,就讓她如墜冰窟。
“爸都告訴我了。”
第66章 疼嗎?
“爸都告訴我了。”
這句話安檸說得很輕, 耳邊拂過的氣流依舊輕緩溫熱,就像情人間再正常不過的一句愛語。
但木顏卻感覺涼意順著耳朵一路向內深入骨髓,最後好像連血液都凝固了起來。
一片黑暗中,她看不見安檸的臉, 所以不知道女孩是以怎樣的表情說出這句話的。
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
她知道了, 完了。
照理說她做得是好事, 就算瞞著安檸也是為了女孩不為她擔心。
她不該感到心虛。
可這件事是她跟安檸決裂的起緣, 之後的種種,她自己至今都無法釋懷。
更遑論安檸。
“寧寧……”心慌意亂之下, 她下意識叫了安檸的小名。
從前只要她這麽叫了, 不管女孩是不是正在生氣, 都會笑著撲進她懷裡。
但時移勢易,從前她可以抱著坐在腿上的女孩現在正像被子一樣裹著她。
溫暖柔軟卻又堅不可摧, 叫她無處可逃。
這句話的含義也並不如從前那般單純。
無論木顏心裡如何不願意承認, 連她自己都聽出了那句短短的呼喚中示好安撫的意味。
但安檸並不領情。
準確的說,她的行動一點也沒有停滯。
出於補償原理,眼睛不能視物的情況下, 人的其他感官就會變得更加敏銳。
所以木顏清楚地感覺到女孩稍顯粗糙的手掌緩緩劃過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 輕微的麻癢感像微弱的電流一樣順著皮膚一路向上, 刺激著本就因為驚惶而不甚清醒的大腦,揪扯著早已躁動不安的心臟。
她要做什麽?!
木顏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女孩貼著醫用膠布的手。
雖然留置針不知道什麽時候去掉了, 但輸液帶來的淤青酸脹卻不是一時半會能消去的。
現在不能……
木顏用力咬了一下舌頭, 尖銳的刺痛讓她瞬間清醒不少。
手攥住女孩堅實的手臂,覆蓋其上的肌肉柔韌有力,就像抓住了一隻凶獸的前爪。
顧不上心中的不安, 木顏匆忙開口。
“你的手, 不行。”女人聲音細軟, 帶著細微的斷續喘息。
“呵……”可身後環抱著她的女孩只是輕輕笑著,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言論。
“幾個針眼而已,難道會比你那時受的傷重嗎?”
她的語氣親昵溫柔,說出的話卻像根針一樣準確刺進了木顏因為愧疚而虛弱的心防之中。
隱瞞者總是心有戚戚,尤其是在面對曾對自己一片赤誠之人時。
木顏啞口無言,攥著女孩的手也不自覺地放松些許。
安檸不再說話,繼續完成自己原本的目的。
結果並不如木顏所想,女孩的手摸到她的右手,然後像是找到了什麽珍寶一樣將其包裹起來,牽引到自己面前。
溫熱的吐息打在手腕上,木顏幾乎可以想象出現在的畫面。
安檸的唇與她的手近在咫尺,女孩琉璃般澄澈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望著這隻曾作為代價換取自己無知幸福的手。
可她想象不出來安檸的表情。
是像之前看向她時看似溫和卻暗流湧動,還是已經被痛苦扭曲。
現在的安檸讓她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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