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向苒戳穿:“你傷的不是左手嗎?”
江語喬又嘀咕:“左手疼,右手就疼。”
沒道理,又霸道,向苒眯著眼睛笑。
她撿起一顆小石頭,也有些躍躍欲試,拿給江語喬看:“這塊怎麽樣,能扔出三個......不,能扔出兩個水花嗎?”
江語喬不敢說:“你試試?”
向苒揚起手,小石頭給她表演什麽叫投湖自盡。
“好難。”比想象的難很多。
“是吧!”江語喬猛點頭,她太興奮,沒站穩,不小心蹭到傷口,痛得呲牙列嘴。
向苒連忙把她拽走,神情嚴肅起來,不許她再玩了。
兩人沿著河岸往前,村裡鳥雀很多,嘰嘰喳喳,一群又一群組團飛過,向苒問:“你小時候還玩過別的遊戲嗎?”
當然玩過,比如爬樹,江語喬現在爬不上去,比如摘柳條編花環,但是現在沒有柳條,還有跳皮筋跳房子木頭人一類的,向苒聽到這兒,點頭,她也玩過。
“還有一個,我小時候最喜歡的。”
“什麽?”
“和泥巴。”
“嗯?”
“就是和泥巴,土和水和在一起的泥巴。”江語喬笑笑,“人站在這邊,掄圓了胳膊把泥巴往河對岸扔,誰扔的遠誰就......最厲害。”
向苒沉默良久,末了點評:“好獨特的遊戲。”
確實,當年自己怎麽會喜歡玩泥巴呢,江語喬想不通:“那時候小,也不嫌髒,每天在泥巴地裡打滾,然後回家挨罵,還有......課文上不是講閏土捕鳥嗎,我也捕過,把鬥笠放到天台上,裡面扔一把小米,拴上繩子在一旁蹲守......”
向苒眨巴著眼問:“怎麽樣,抓到了嗎?”
“沒有,我等了一天,等到最後都睡著了,沒一隻鳥肯上當,我們這的鳥和閏土的鳥不一樣,我們這的鳥不愛吃小米。”
江語喬一本正經,又氣鼓鼓的,實在太可愛,向苒笑彎了眼睛。
江語喬一路走一路介紹,這一片是西瓜地,這一片是養豬的,很臭,對面那幾個大棚是種蘑菇的,很久之前也種草莓,村裡的小孩去摘,一筐只要五塊錢,很便宜。
向苒認真聽,忽然問:“有玉米嗎?”
“玉米?”
江語喬看她,向苒看向遠處的山巒:“來的路上,看到了很大一片玉米田。”
“有的。”江語喬指向另一側,“往小路上走,村口那邊就有玉米地,我家之前也種過,現摘的鮮玉米能掐出汁,煮水,打玉米糊,都好吃。吃不了的可以曬乾,去村口的加工廠搓棒子渣。”
“棒子渣?”向苒學著她的口音,“是玉米渣嗎?”
“對,留著熬棒渣粥,比小米粥好喝,就是會上癮,我一口氣能喝......”江語喬想了想,“能喝三四五六碗吧。”
翹課跑來山塘莊,究竟要做些什麽呢?
江語喬也不知道。
奶奶的墳已經遷走了,老房子形同廢墟,這裡再也沒有能讓時光倒流的生日蠟燭,只剩下殘磚斷瓦,破路斷橋。
可是在故時的岸邊走一走,吹一吹風,江語喬的心裡奇異地安靜下來。
“我小時候,是和奶奶長大的。”
她輕聲開口,和向苒講起自己的身世,講起她為什麽會在村子裡長大,為什麽姐姐叫江晴,弟弟叫江朗,而她叫江語喬。
她其實並不覺得痛苦,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永遠留在山塘莊,永遠留在小時候。
但時間是留不住的。
她會長大,人會變老,生老病死,都是人間常事。
“我的名字,也是我奶奶起的。”
“語、喬。”向苒輕輕念。
江語喬指向江邊的石橋:“其實是下雨的雨,大橋的橋,奶奶想說,要用力跑,哪怕下著大雨,也要跨過那座橋。”
江語喬想不明白的問題,其實奶奶早就告訴她答案了。
她告訴她,要勇敢、要自由、不要被困在原地。
向苒不知何時握住她的手,吸了吸鼻子:“是不是玉米的味道?”
江語喬也跟著吸鼻子,兩個人小狗一樣仰起頭,嗅來嗅去。
江語喬反手握住向苒的手,帶著她扎進一旁的小路,不知道走出去多久,久到向苒懷疑她們其實已經迷路了,面前的視野忽然開闊起來,江語喬回頭叮囑:“看著腳下,剛收的玉米杆,還沒燒,小心扎腳。”
正在收玉米的大爺聽見動靜,鑽出來看了她倆一眼,江語喬大聲問:“伯,能買兩根玉米嗎?”
大爺不言語,隻擺擺手,悶聲鑽進地裡,不一會兒,從裡面扔出來四根玉米,玉米是剛劈下來的,斷口濕潤,能摸到汁水。
村裡遍地都是吃的,左邊一棵李子樹,右邊一顆栗子樹,小孩們餓了,可以隨便摘,不浪費就行。江語喬道過謝,將玉米上的外皮剝下來打了個扣,向苒接過去,左看右看:“還能這樣拿著,好方便。”
她湊近去聞:“真的是玉米味。”
江語喬笑:“什麽是玉米味?”
向苒答:“就是,有陽光味道的,奶香的,帶一點甜。”
這句話很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然而用力想,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兩個人走走停停,到山塘小學時,太陽已經偏西了,校長正在保安室收拾舊書報,看見她倆,眯了眯眼。校長也老了,多年過去,生了白發,背已佝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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