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鏡卻展顏一笑,伸手拿刀削起了蘋果:“宅子外面那片地是爸媽留給我的私產,我抵押給了昌順洋行。你丈夫不是地產大亨嗎?他若有興趣,可以拿去做開發。”
“空了十幾年,抵押就抵押吧,我回頭問問他。”對於安鏡情緒上的轉變,唐韻青一時摸不透,改問道,“躲起來的那個姓何的,找到了嗎?”
“沒。”安鏡手上動作一頓,“要是戮幫沒出事,找到他易如反掌。我派出去的人……”
“你少提戮幫。”唐韻青跟安熙一樣,一直不太讚成安鏡跟幫派走得過近,“禍從口出,當心租界巡捕房落井下石,被某些奸商狗官利用,也來踩你一腳。”
“踩啊,盡管踩。”安鏡冷笑道,“你別忘了,我是從什麽地方活出來的。只要他們踩不死我,最後死的就一定是他們!”
……
唐韻青走的時候,安熙正好從外面回來。
“我說熙少爺,你姐都焦頭爛額成什麽樣了,你還成天成夜不著家!你多大了都?就不能替你姐分擔點壓力?”
“韻青姐冤枉啊,我出去也是替我姐辦事。”安熙歎氣,小聲道,“我見誠哥早出晚歸鬼鬼祟祟的,就偷摸跟蹤了他。結果發現,我姐拿了不少錢去安頓戮幫那些死於非命的兄弟們的家眷了。這件事上,我沒法攔,還往裡添了些錢。”
“你們姐弟,真是要氣死我!”唐韻青也重重地歎了口氣,叮囑道,“這些事讓陸誠去做就行了,你少往外面跑,多跟著你姐,把重心放在安氏棉紡廠的復工上。”
“知道了韻青姐。”安熙可不會告訴她們,半小時前他才跟戮幫的柏楊見了面。
“海幫與安氏叫板,是得了誰的好處?”
“還能是誰?英華的老板,卡恩。這人不但處處與安氏作對,結交黑/道,還揚言要拿10萬聘禮娶蔚家二小姐為妻。現在他錢也有了,我看不久英華就要跟正清百貨沆瀣一氣了。”酒會上人多口雜,即便沒有登報,外面也早就把這件八卦新聞眾說紛紜傳開了。
“他一個老外,舍得以個人名義出這麽多聘禮娶華人?”唐韻青的消息並不閉塞,10萬聘禮的事安鏡沒說,但她回了唐家後,也已從母親口中得知。
“關鍵這10萬還是我們賠給他的。”安熙說著,抬頭從窗戶看了眼客廳的方向,“我姐她…把蔚二小姐當妹妹,不能讓她嫁給卡恩。”
“可做主的是蔚正清。”
“噓!韻青姐,你這話可別讓我姐聽到。”
“開個玩笑而已。”唐韻青泛起了苦澀,“音音現在也是我妹妹,妹夫再怎麽也得讓我看得順眼吧。”
“好了韻青姐,你快回家休息吧,連累你折騰來折騰去的,我都怕了。”安熙盯著唐韻青微微隆起的肚子說道,“小寶寶也受累了,等以後啊,你從小到大的玩具,安熙舅舅都包了。”
“你說的啊,一言為定,安熙舅舅。”唐韻青拍拍他的肩,“男子漢大丈夫,你最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不能再讓你姐姐一個人辛苦扛起家業了。”
“不會了。”
送唐韻青上了車,安熙也去院子裡的長椅上坐了一陣。
昨夜陸誠回來,背著安鏡給他遞了紙條,說是柏楊請他代為轉交的。
上面只寫了兩個字——福和。
今天他見到了柏楊。
柏楊告訴他:“五年前福和飯店的爆/炸不是意外事故,而是卡恩為了報私仇除掉陳東製造的。五年前安老板安夫人葬身福和飯店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收賣了小乞丐給他們傳遞假信息被騙去的。”
安熙出國前,柏楊還沒跟著徐偉強,所以他們並不相識。回國後狀況連連,安熙也還沒跟徐偉強有過往來,跟柏楊就更沒交集可言了。
是陸誠跟安熙介紹了柏楊此人的可靠度,外加“福和”二字對他意味重大,他才決意前往和柏楊見這一面。
看著年齡比他小幾歲卻穩重老成的柏楊,安熙半信半疑:“證據呢?”
“我們抓到了一個跟隨陳東多年的手下,他知道強爺對鏡老板重情重義,便用這個秘密換了自己一命。多年前卡恩初來滬海不久,在夜總會尋歡作樂時搶了陳東看上的姑娘,被陳東教訓,還受了胯下之辱。隱忍一年,卡恩站穩了腳跟,伺機報復,買通福和飯店的副廚師長動了手腳,陳東命大,但他的眼睛和耳朵都是被那場爆/炸所傷。”
“卡恩見勢不對,為保命逃離了滬海。巡捕房草草結案,但陳東命人繼續追查,找到了也準備出逃的副廚師長,拳腳之下招出了真相。樵幫的人拿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錢財,斷了他一條胳膊和一條腿。那人也是命硬,更名改姓苟活至今。”
安熙已知卡恩是元凶,柏楊補充了細節,道出了卡恩的動機,還有了證人。
但他更想知道的,是第二個“意外”:“收賣小乞丐的人,是誰?”
問出這句話時,安熙心裡隱約有了一個人選。他不是今天才懷疑那個人,他缺的,是證據。
“你認識的人。”柏楊從兜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安熙,“這是證詞。”
安熙取出裡面的信和一張紙條。
看完信上的內容,他一拳打在桌面,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蔚正清!”
信裡沒有提蔚正清的名字,但信裡寫道——那人戴著眼鏡,鏡片為黑色,眉骨突出,右邊眉峰處有一顆黑痣,鼻頭寬而平,唇邊留有胡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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