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蔚正清是誰?!
暗室裡只有安熙和柏楊兩個人,柏楊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抱歉熙少爺,這封信半年前就到了我手裡。寫信的人,是我少時的故友,恕我不能將他現在的身份信息告知於你。”
“他被送離滬海後,在火車上遭到賊人搶劫,身無分文之際陰差陽錯被一對綢商夫婦收養,去年隨養父母來滬海談生意,故地重遊才知福和飯店被炸毀一事。”
“偶然相逢,是他先認出了我。”
“其實當年,他還是小乞丐的時候,那人找他時我也在不遠處看見了。但我並不知那人找他所為何事,我以為那個人也同我一樣,只是出於善心去給那群流落街頭的孩子們送些果腹的食物。”
“那人戴著帽子,我沒看到他的正臉,在我走過去前,小乞丐已經跑走了。我把帶去的饅頭分給其他孩子,並警告他們再餓都不能去偷去搶,直到我聽見爆/炸聲……就是那聲巨響,摧毀了很多家庭,包括你,也,包括我,都失去了至親的人。”
“沒錯,當年福和飯店的廚師長,正是我父親。如果不是他讓我給孩子們送吃的,那天我也會葬身廢墟之下。父親死後兩年,母親也病故了。再然後,我跟了強爺。”
“多年不見的小乞丐已經是半個大人了,重逢那日我們一起吃了飯喝了酒,都跟對方講了這些年的境況。”
“許是受到內心折磨難以安枕,分別後半年他就又來到滬海,將這封信交給了我,讓我看了之後再決定是否交予你們。”
“紙條上的字,不是那人的字跡,而是那人讓他帶去給你父母的口信的原話。這半年裡我查過了,口信中提到的蔡先生就是五年前給正清百貨注資的台商。”
話已至此,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了。
安熙消化著事實,將翻滾的仇恨壓了又壓:“為何告訴我,而不是我姐?”
“鏡老板…你姐姐是個好人,也是個有膽識有魄力的女強人,我很敬佩她。只是有些事,我覺得應當由男人去做。”
卡恩已向安氏發起了攻擊,雙方爭鬥在所難免,安鏡安熙姐弟也再難置身事外。
他雖不了解安熙,也不看好安熙,但安熙能與工部局那幫老奸巨猾的人完成談判,必有他的過人之處。
再者,安熙非但沒有阻止他姐在安氏艱難時刻往外“撒錢”,還能添錢給陸誠做樵幫的撫恤金,證明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也是個心地純良之人。
父母無辜枉死的真相,他有權知道,也有責任為父母報仇。
“的確,是該由男人去做。”安熙喝了一口水,心裡盤算著怎麽對付仇人,“強爺讓你來找我的?”
“強爺隻知前者,不知後者。強爺的意思,也是不想讓鏡老板牽涉其中。但過幾日,我們會送一份大禮給鏡老板。”
安熙一咯噔:“你們是想一槍崩了他?”
這個“他”,指的是卡恩。
“哼,一槍,太便宜他了。”柏楊無意透露計劃,拿了帽子戴上,“熙少爺應該結交了不少富家子弟,不妨帶他們去海幫在老城區經營的地下賭莊玩玩兒,那些可都是卡恩的手筆,為他吸納了不少真金白銀。好了,此地不宜久留,熙少爺保重,告辭。”
安熙不知道柏楊說的大禮會是什麽,他在想該怎麽利用那些地下賭莊,又該怎麽讓蔚正清付出代價。
根據軍/事情報,當前國內、國際局勢瞬息萬變,他能為家人所用的時間不多了。
“怎麽不進去?”安鏡來到他身旁坐下,“三叔那邊什麽情況?”
是了,他今天出門的理由是去看望三叔一家:“堂妹和她未婚夫都被釋放了,但多所學校罷課,波及甚廣,為了不被牽連,三叔和三嬸已決定帶堂妹舉家南下。”
“堂妹未婚夫也跟著走?”
安熙搖頭:“男人不走。勸說無果後,堂妹選了盡孝,跟他有緣無分,一別兩寬。”
“造化弄人。”
“三叔讓我給你帶一句,對不起。”
“救人要緊。”
秋日的晚風徐徐吹來,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好似,要下雨了。
安鏡抬頭望天,唐韻青才走了二十分鍾,天空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不知她到家了沒?
還有音音,不知她在家有沒有再受委屈?卡恩的10萬聘禮又會何時送去蔚家?
安熙轉頭看安鏡,才一周,她的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來,輪廓線條刀削一般,連顴骨都愈加明顯了。
他還驚奇的發現,姐姐的頭髮到肩了。
——姐姐姐姐,你的頭髮怎麽跟我一樣短?你是女孩子耶,為什麽不留長頭髮呀?
——姐姐姐姐,你是不是怕頭髮長虱子,所以才不敢留長呀?
——姐,你短頭髮的樣子真酷!你是所有女孩子中最特別最有個性的一個。
——姐,你看都沒人來咱們家說媒,是不是因為你頭髮太短太沒女人樣,不招男人喜歡呀?
“姐。”
“嗯?”
“You are so cool!I love you,love daddy and mom so much!I'm proud of you!”
安鏡聽不懂安熙所講的英文,但她知道安熙說的肯定是好話。
她笑著抬手揉了揉安熙的頭:“不論此時此刻天有多黑,黎明終將到來。你的未來,安氏的未來,還有我的未來,都會越來越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