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弱衣心中不知怎的“咯噔”一下,下意識道:“這麽晚了,太后娘娘不如還是回去歇下吧。您放一萬個心,若是小皇子出來了,妾第一個差遣人去告訴您。”
高太后卻不領情,哼哼兩聲,命宮人搬來一隻竹木凳子,就這樣黑燈瞎火地在門口坐下了。
甄弱衣無奈,只能悄悄地退了一步,站到薛皇后身邊。
薛皇后似乎很是詫異她的到來,朱唇微啟,低聲道:“你來做什麽?”
甄弱衣在她旁邊,看了她一會兒,才眯著眼睛道:“今夜,恐怕不能善了。”
薛婉櫻還沒反應過來,甄弱衣卻突然伸出手,撓了一下她的掌心。模樣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老虎。薛婉櫻一直端莊清麗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漣漪,也伸出手,撓了她一下。可甄弱衣再抬起臉,又只能看見她持重肅靜的面容。
兩人就這樣挨著肩膀站在簷下,等待著。
直到一個經驗老到的穩婆慌張地從裡面出來“薛娘子這胎,胎兒過大也就罷了,恐怕還是坐生。”
薛婉櫻的面色瞬間就變了。
但還不等她說什麽,穩婆調過頭就對高太后道:“眼下,眼下母子恐怕只能保一個,請太后娘娘抉擇……”
“你胡說什麽?!什麽都不要想,務必保美人平安!”薛婉櫻極少發怒,因而這一聲暴喝幾乎是瞬間就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也包括還張著嘴巴的高太后。
高太后反應過來,面若烏雲,極為不悅地道:“皇后這是將我當死人了?”她也扭過頭對那個跪在地上,滿頭大汗的穩婆道:“保皇嗣!你們有幾個膽子敢傷害到皇家血脈?”
最後一句話,高太后幾乎是咬著牙說的,“若不是今晚我來這了,是不是我的皇孫就要被你折騰沒了?”高太后伸出手,指尖幾乎戳到薛婉櫻臉上,“好啊,我就知道你看上去裝得賢良大度,肚子裡卻都是黑水……”
在高太后的心目中,薛婉櫻出身高貴,才德貌無一不出眾,就像是……當年的周太后。然後她和周太后比起來又不一樣——她還生下了太子。她是她窮盡一生也不能成為的人,在薛婉櫻面前,高太后連最後的一絲優越感也被剝奪,因而她加倍地厭惡她。
比起男人對女人的輕視、偏見,覬覦,女人對女人的嫉恨、針對,逼迫更讓甄弱衣感到不解。同樣是女人,難道她們就不曾經歷過這世界的惡意?在當時,她們又在想什麽?
難道人果然是,恨己身遭難,笑他人逢災?
薛婉櫻絲毫不將高太后的話放在心上,冷著臉吩咐穩婆:“保大人。”又偏過臉,問旁邊的一個宮人,“美人的傅氏何在?”
得到回答說薛美人的傅姆在產室裡陪著薛美人待產,薛婉櫻輕聲道:“讓她即刻出來見我。”
薛皇后的舉動氣得高太后一陣哆嗦,“好好好,等我兒來了,我定要將你今日的所作所為悉數告訴他。”
甄弱衣聽到這句話,不由皺眉。
薛美人的傅姆很快的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身上似乎還隱隱地帶著一點血氣。趙婕妤站的遠遠的,連忙捂住了口鼻。可以看出白氏這一夜過得並不愉快,此刻即使是面見皇后,她也是鬢發凌亂,臉色慘白。她張了張嘴,像是早已知道薛皇后想問什麽,癱倒在地上,不住地喃喃道:“都是奴婢的錯。”
薛婉櫻皺眉:“看來你從前和我說的話,便沒有一句是真的。”她幾次三番告誡薛美人不可暴食,否則胎兒過大受損的還是她自己,後來怕她孕中多思,時常招徠她的傅姆問話,得到的回答也是薛美人已經節製飲食了,原來都是誆騙她的。
可薛美人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就因為貪圖口腹之欲麽?甄弱衣又看了一旁的趙婕妤一眼,陷入沉思。又過去了約莫半個時辰,屋子裡終於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是個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是高淑妃動的手。她怎麽動的手,她動手為了啥,下章說。
最近你們都不評論我了╯^╰
第24章
薛美人千辛萬苦,耗了一夜工夫生下的卻是個公主。
高太后高漲的情緒突然就將歇了下來,以至於根本無心去聽宮人的後半句話:薛美人生下公主後血有血崩的跡象,雖說太醫們用老參吊著,恐怕也撐不了太久了。反倒是甄弱衣聽到這句話,心中一凜。
她只是一把甩開趙婕妤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不無遷怒地道:“說的信誓旦旦的,是個皇子,怎麽到頭來竟是個公主?”
這話未免太過直白傖俗,就連一旁伺候的宮人都有些不忍心再繼續聽下去
——這又哪裡像是一朝皇太后會說的話呢?說是一個鄉野村婦也不為過吧?可偏偏她是天子的生母,是這天底下僅次於周太后最尊貴的女人。甚至也許周太后本人也不過是白白地佔著名分,時下以孝治天下,因而尊貴如天子不得不對對周太后這個恩重如山的嫡母言聽計從,可誰知道在天子心目中,是不是生養了他的村婦要更重要一些。
因而面對高太后的怒火,趙婕妤不敢躲。
她只是深深地將自己的臉埋了起來,任憑高太后的唾沫濺到她的臉上。
至於麽?便是女兒也是值得歡喜的。高太后膝下也不是沒有養過孫女,如今這般的表現,泰半還是因著剛才和薛皇后的爭執,覺得失了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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