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壁沉默片刻,才喏了一聲,應了下來。
玲瓏玉枕貼在她側臉,微涼的觸感不知怎的將她的睡意平白的也逐走了幾分。也許該聽傅姆的話的,換個藥草填的枕頭,也睡得好一些。
“還有——”薛婉櫻又道:“庫房裡收著的那盞白玉芙蓉,明日你差人送去昭陽殿吧。”
塗壁走到半道,聽到薛婉櫻這話,錯愕不已。原因無他,那盞白玉芙蓉乃整玉雕刻,通體無暇,是時下難得的珍品。塗壁不由道:“那是娘娘的陪嫁……”
薛婉櫻沒應她,帳中徹底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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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說了,美人還年少,又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難免有些不得法的地方需要提點一二。娘子孕中玉體康健,食欲不減,可知美人腹中的皇子貼心,本是值得慶賀的好事。只是——”塗壁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看向歪在美人榻上搖著團扇的薛美人。
薛美人睇了她一眼,輕笑一聲:“姑姑有什麽話,一次說個周全便是。我也不必奉上兩次茶。”
塗壁自薛美人入宮起便不大喜歡她。總覺得她即心思敏感,又帶著一股莫名的倨傲,方方面面,無一處叫人舒心。不過因著她是薛皇后的族妹,不得不按捺下了這份不喜。眼見薛美人懶懶散散、不將麗正殿當回事的樣子,心中更是陡然生出不耐。
“美人進補,該注意‘合宜有度’,凡事貪多不成美,美人只需記住這句話便是了。”
薛美人“嗯”了一聲,看著像是半分都沒有將她的話聽到耳朵裡去。
罷了。和這般的蠢材計較什麽?
她又看向薛美人尚未隆起的小腹。
周夫人松口首肯薛家的女兒入宮,卻也要求薛靈均生下的孩子,無論男女都要養在薛皇后身邊。
嫡母肯收養庶子女,本就是一種格外的仁慈。天子若沒有周太后這樣出身顯赫的養母,就憑高太后的恩寵和門第,頂破天不過是得個郡王爵位、被打發到邊陲封地。因而周夫人有此要求,薛靈均的父母無不感恩戴德。
塗壁想起薛皇后昨夜吩咐她的話,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有告訴薛美人。
周夫人是怎樣的人物,塗壁這些年來早就見識到了。
皇后心善,不願讓薛美人骨肉分離。但周夫人豈肯一退再退,自傷顏面?若母女二人因著此事傷了和氣,未免不值。塗壁打定主意,先將此事擱置下來,再尋個時機徐徐勸一勸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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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壁走後,薛美人丟開手中的團扇,從美人榻上徐徐地坐起了身,臉上也不複方才的驕矜輕慢,轉為肅色。她的傅姆入內,憂慮地看了她一眼,猶疑道:“娘子,您看……”
薛美人看向她:“我這些時日所吃所用都是你一手操辦的?”
傅姆一驚,抬手就要賭誓:“娘子所用的一切,奴婢都是查了又查,絕無錯處!”被薛美人這麽刺了一句,她不免有些自傷:“娘子是奴婢奶大的,難道奴婢還能害了娘子麽?”
薛靈均歎了口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皺著眉,細細地思量起來。
塗壁方才的話,確實點醒了她。
她不曾生養過,以為孕中多食本是常事,傅姆又唯恐短了她腹中胎兒所需,一昧縱著她索要吃食。現在回想起來,竟是多到了令人心驚的地步。
她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偶然。
香粉窩往往就是名利場。後妃之間,有一百種方法博得至尊恩幸,就有一千種方法讓其它的紅顏成枯骨。她生長在一個人丁興旺的世家旁支,眼見七十歲祖父的姬妾尚且相互攻訐誣陷,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問題不出在衣食,那又出在哪兒呢?
薛靈均別過臉,望向殿中丹鶴香爐裡升起的一縷嫋嫋青煙。
“將那個香爐拆開來看一看。”她抬了抬下巴,隨口吩咐邊上站著的兩個婢女。
甘露殿裡伺候的人多數都是周夫人和周太后送的。薛靈均多說一句不相乾的閑話,下一秒周夫人和周太后就能知道。
她厭惡這種被死死盯著的感覺,時常借故發脾氣將她們趕走,隻留下兩個她從家中帶來的婢女伺候在側。
薛美人有吩咐,兩個婢女自然不敢不從。廢了老大的勁兒,才將龐大的寶鼎香爐挪到薛美人跟前,嘩啦一下,一瓢水澆滅了鼎中燒著的香料。
鼎中燒著的不過是最普通的安神香。薛美人早已再三向太醫確認過,不會有誤。
但這鼎本身呢?
薛美人突然伸出手,探向寶鼎中。在婢女的驚呼聲中,薛靈均用手裡的簪子,輕輕地在寶鼎的銅壁上劃了劃。簪子微微陷了進去,這寶鼎裡頭四面的銅壁上,竟然還鋪著一層銅綠色的香料。若不費工夫認真研究一番,誰也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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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薛靈均的傅姆在一旁看著,不由大驚失色,哆嗦著蒼白的嘴唇道:“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來為娘子診脈。”
她剛一邁開步子就被薛靈均叫住了。
“不許去!”薛靈均冷著臉,語句簡短卻格外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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