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可以在公開的環境下大大方方談論殺人放火, 對一切展開各種探討,唯獨對於性卻是絕口不提。即使提到愛,也是著重強調精神的契合。
一個對人出言不遜惡言相向的人,是可以被原諒。但一個和對象公然在大街上接吻的人,卻是不可饒恕的。
反叛的。不正當的。有違神旨的。見不得光的。絕對不可以出現的。只要出現了,就應該釘死在各大宗教恥辱柱上的。
所有人都在遵循著這一切,嚴厲地打壓著這一切。
即便不想承認,她也還是總會下意識覺得性是不好的,可恥的。於是拚命壓製,忽視。
尤其是她。在某些方面上來說,她這個人其實還挺保守的, 屬於那種已經被馴化了的,會不由自主地將規則視為絕對權威化的。
這樣的她, 在多數不是特別了解的人心中,總是顯得格外優秀。她大概就是是多數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吧,也是多數別人家的孩子羨慕的對象。
她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完美。一絲不苟,永不出錯。就像一台程序被設置得精妙絕倫的儀器,時時刻刻按部就班地運行著。
大部分時候,她都沒有自己的感情,沒有自己的需求。只是無條件執行一切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指令。
殊不知,這在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一種違背人性的枷鎖。時間久了,就導致她的拉扯感也變得格外的嚴重了。
她好像總是瘋狂地被薑詩意吸引著,但又因為這種本能實在是過於陌生,和她日常所接收到的指令徹底相悖。
於是在接連不斷閃現出的“程序出錯,請回正軌”這八個大字提醒下,她又會不停克制不住地想要避免發生“錯誤的關系”,好以此“及時止損”。
可她終歸只是一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而已,越是這麽做,就越是拚了命地想要和薑詩意做一些對她而言比較離經叛道的事情。
她對薑詩意的肖想,好像已經完完全全地佔據了她的心,不分白天黑夜。她渴望薑詩意的發絲能夠繞滿自己的手指,她想要觸碰薑詩意的皮膚,以及她的唇瓣,被薑詩意的世界完完全全地包裹,和她建立一個鏈接,與她交換彼此的信息。
她想,自己這會兒是真的太渴了。已經發展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感覺就算是喝再多的水,也還是沒有辦法將繚繞在內心表面的那份浮躁給驅逐出境。
她也才知道,原來很多東西壓得越深,真的就會反彈得越厲害,自己也越容易為之反噬,墜入更深的深淵。
可,任她千言萬語積壓在心裡,也終究無法言說,到最後只能淺淺地說一句:“我沒什麽時間去看。”
無邊無際的黑夜裡,薑詩意繼續咯咯地笑著。柔軟又恣意,比午後的風鈴聲還要動聽。
“那。”薑詩意湊近她的耳朵,帶著一絲狡黠對她說:“我教你。”
易羨舟不由得抿緊了唇。
她好像打開了一個魔盒,裡頭的一切都很陌生,是她這輩子迄今為止沒有見過的,卻她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看。
隨著先前的夢境與現實緩緩重合過來,她感覺得到,自己此時此刻仿佛已經在那片名為薑詩意的柔和的土壤之間沉得越來越深了,所有的思緒都已經變成了不是自己的。
再也沒能忍住,易羨舟吻住了她。
在這一刻,易羨舟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在行走中被暴曬了許久的旅客,非常難得地在沙漠中遇上了一片美好的綠洲。
她好像在薑詩意身上聞到了一種獨特的味道。她也分不清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味道,但那味道令她感到非常舒適。
房間裡頭的環境是黑暗又壓抑的,氣氛卻是灼熱又放肆的,所有意識似乎都變得渙散了起來。
好一會兒後,薑詩意在黑夜之中輕聲地喚起了她名字:“易羨舟。”
“嗯?”易羨舟宛如從夢中蘇醒,低聲問,“什麽?”
薑詩意已經有些無力,額際處細軟的發絲也早就被汗水給浸潤了。她沒有了力氣,同時語言組織能力也下降了。
緩了片刻,薑詩意低聲說了一句:“好喜歡。”
真的好喜歡。
易羨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從將她給攬入了懷中。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她只能牢牢地抱緊薑詩意,讓眼前這個女人徹徹底底填滿自己的懷抱。好像唯有這樣,此刻的自己才是完整的。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薑詩意才從那種斷片兒似的余韻中緩過來了一些。她抬起易羨舟的手,輕輕吻了下那纖長的手指,在上頭落下了一點溫柔的觸感。
稍微有一點癢,令易羨舟無意地蜷動了下指骨。
薑詩意抬起了下巴,低聲試探著征詢她的意見:“你呢,要不要?”
她可能不是特別會,但她相信,自己一定也行。
易羨舟箍緊她,卻是默不作聲地搖了下頭。
她自身好像沒什麽想法。正是因為沒什麽想法,才一度覺得自己多半是個性冷淡。
薑詩意笑了下:“那你。”
“嗯?”易羨舟睜開了眼睛。
薑詩意摸著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思索著轉過身來與她側臥相對,輕聲說道:“控制欲應該挺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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