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的人,假如真的談戀愛了,細想一下還是蠻可怕的。試想,本來還甜甜蜜蜜的,結果某一天突然一不小心受到刺激,於是回檔,變得比以前更加麻木,那麽,對於對方而言,豈不就是一種災難?
但她不可能直接把這種話說出來,就只能這樣子了。
薑詩意一開始沒有說話,到了後邊兒,突然笑出了聲。
她是真沒想到,易羨舟要跟自己說的話,是這個。但好像也很正常。自從易羨舟醒來後,人就變得和先前不大一樣了。她們之間,似乎出現了一條若隱若現的溝壑。而易羨舟所說的話,只不過是把這條溝壑顯出了實形來而已。
“所以你現在表達的是,要和我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劃清界限,對嗎?就算我發自內心地道歉了,對你而言也是不可原諒的對嗎?”薑詩意將腰腹環得很緊,緊到手臂都快要僵化了。
“不是說你不可原諒,”易羨舟下意識捏了下自己扎針的部位,緩緩道出緣由,“只是我覺得這樣子做,對我們都比較好。”
說什麽原諒不原諒,生氣不生氣的……可怕的就是,她現在連生氣的情緒都沒有。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一種隱隱綽綽的感覺,回顧的時候,感覺就好像是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可以憑借分析得知自己這會兒應該是有點兒難過的,事實卻是沒什麽情緒。但,同時又很清楚地知道,假如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情時,她十有八九又會變成先前那樣。
以她當下的狀態,是不能夠陷進去的。而想自己不陷進去,可能這樣及時止損了。
薑詩意又笑了:“還說什麽不會強留我,你可真貼心啊。”
虧她之前還思考過易羨舟對自己有沒有喜歡的可能性。現在看來,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但凡有一點半點兒那方面的意思,都不可能出現無論自己出軌不出軌都不在意的思想吧?
“行。”薑詩意看了她好一陣,下頜松動:“可以的,我沒問題。不就是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嗎?完全OK。”
她笑歸笑著,語氣和神態裡頭卻還是攜帶著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太平順的情緒,和平日裡展露出來的模樣不是特別一致。語調也高了許多。
“生氣了?”易羨舟看出來了。
“我為什麽要生氣?”薑詩意把臉頰處的發絲往耳後一撩,雙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腰上敲著:“本來就是搭夥過日子而已啊,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的,我們又沒有在談戀愛,我能生什麽氣?”
易羨舟無言以對,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還有就是,過幾天要出差一陣子,到時候不在家……”
可易羨舟話還沒有說完,薑詩意就給她打斷了:“你不用和我說這些啊。”
“嗯?”易羨舟抬頭望向她。
薑詩意換了個站姿,笑意盈盈:“我們現在的關系難道不是普普通通的飯搭子室友嗎?室友怎麽安排自己的生活難道不是室友自己的事情嗎,為什麽要和另一個室友報備呢?我們只需要在面對家長時再合到一塊兒演一下戲不就行了嗎?”
她攤了下手,臉上掛著笑,烏亮的眼睛仿佛要望入易羨舟的靈魂深處去。有著一種既別扭又大度的矛盾感。
“好,我知道了,”易羨舟收住了先前的話,“以後不說了。”
知道了。以後不說了。
薑詩意反覆咀嚼著這兩句話,感覺太陽穴有點兒隱隱作痛。她都想要嘲笑自己了。明明易羨舟只是提議,決定要答應的人是自己,偏偏她應了以後,卻又做不到豁達地去接受她們以後的關系大概率會越變越淡這個事實。
嗯,她也不傻,不是不知道易羨舟的做法代表著什麽。代表著在對她說:我們之間,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絕無戀愛可能。
薑詩意發自真心地覺得,自己在遇到易羨舟後,變得是越來越古怪了。挺好,大家都回歸到原點,說不定自己也可以從那種古怪的感覺中掙脫出來了。
“今天就聊到這裡吧。”不知道還能說什麽,薑詩意捋了一把頭髮,準備轉身。
“嗯,晚安。”易羨舟回道。
真的是非常禮貌了。
也是奇怪,平日裡易羨舟其實也是會偶爾這樣說的,她也沒覺得有什麽,偏偏在今天聽到她那麽說的時候,就讓人覺得格外的疏遠和陌生。
算了。
薑詩意無聲地哂笑一聲,繼續朝著自己房間門口走。
但走到一半兒時,她又停了下來,說:“對了,差點兒忘了。關於今天我說的那句話,不管你究竟還介意不介意,我覺得,我都有必要把話跟你說清楚。”
這也是她剛剛出來準備找易羨舟的原因。
易羨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的背影。
薑詩意雙目放空地看著前方,思考了好一會兒,下定決心,說:“首先 ,我說的對不起,是發自內心說的。然後,我必須坦白,我那句話其實是對你進行的一種被動攻擊。與其說我是在共情陳靜莎,不如說我是在她身上投射了我自己。”
“其實,我也曾一度變得奇怪又擰巴過,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樣,就和陳靜莎有點像。當我聽到你篤定地指控她是個壞人時,與其說我是在護她,不如說我是自戀受損所以跳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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