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意,你若與蕭妧賭氣,會如何?”
舒瀾意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忖度良久才回道:
“陛下恕罪,臣和蕭妧約莫不會賭氣,都是臣哄著她多些,所以這個問題,臣答不上來。”
文昭驟然失笑,抬手點了點她的小腦門,哂笑嗔怪:
“你倒是實在。每每哄著別人,自己隻管退讓,天長日久真的不會厭倦麽?”
“臣和她自幼一起長大,嬉笑怒罵都了然,她開心臣便開心,她壓抑臣心裡也不自在,習慣成自然,不覺得倦。”舒瀾意的眼底涔著滿足,話音輕快非常。
文昭輕歎一聲,眸子裡藏著落寞,轉身回了殿內:“進來吧,外間落雪,有些寒涼。”
舒瀾意跟在她的身後,眸光一轉,提議道:
“陛下,蕭妧最近無事,在府中頗覺無聊,不若讓她去趟洛京,將雲舍人接回來?”
文昭聞言,頃刻斂了笑意,敷衍著回絕:“不必折騰,她樂得盡孝,便由著她,免得世人怪朕不體恤臣工。朕有你這小機靈鬼兒陪著,比她合意多了。”
舒瀾意悄然眯了眼睛,暗道文昭死要面子活受罪,分明是想雲葳回來侍從在側,又不肯松口。
是了,雲葳慫恿寧燁,帶著她去了洛京,一走就是大半個月,如今音訊全無。
上表陳說的理由有二:
一來,聽聞洛京有雲遊的妙手名醫,寧燁要給孩子尋醫問藥,找出體虛昏厥的症結;二來,雲家祖籍就在洛京,雲葳封侯是大事,理應去敬告祭祖。
雲葳借此托辭逃離了京城,也逃離了她並不想露面的封侯慶賀宴會,最要緊的,是逃離了大興宮裡拿她戲耍的魔女。
雲葳撂挑子不乾,可苦了舒瀾意。
舒瀾意日日被文昭留在身邊,蕭妧又不敢往文昭眼前蹦躂,日日在府裡長籲短歎,逮到放班歸來的舒瀾意,就要嘮叨一通,逼著人尋了說辭推拒這份苦差。
文昭在大殿內遊走一圈,毫無理政的心思,轉眸瞥見快要落灰的棋盤,便拉了舒瀾意對弈。
“朕聽說,蕭妧前日拉著你去了寧府?你們與寧家有走動?”
文昭悠然愜意,抬手落下一枚白子,等候的間隙,將探尋的眸光點落於舒瀾意的眉眼間。
“是,”舒瀾意狀似隨意地丟了枚黑棋在側:“家姐與寧侯的親事在即,臣與蕭妧過府去看看。”
“哦?”文昭頗覺意外,微微挑了挑眉,語氣難掩驚訝:“表姑總算舍得靜深嫁人了?日子定了麽?”
“臘月廿十,說是好日子。”舒瀾意斂眸輕語。
文昭稍作沉吟,打趣道:“嗯…,如此說來,兩家聯姻後,你倒是比雲葳長了一輩?十七歲了,你的親事可有想法?”
“陛下,”舒瀾意深覺尷尬,垂著羽睫掩袖輕咳:“臣…無心婚嫁,求您莫再問了。”
文昭輕嗤一聲:“你無心,蕭妧也無心,是也不是?你倆那點兒小心思,真當旁人都是瞎的,看不出來?”
聞言,舒瀾意指尖一抖,棋子骨碌碌沿著棋盤滾去了前方。
文昭眼疾手快地拍下棋子,給人遞了回去:“攥緊了。”
舒瀾意雙手捧過棋子,訥然無話,有些局促的把棋子扔去了棋盤上。
“朕知道,蕭妧不願你領這個差事。”
文昭慢悠悠落下一子:“你二人也都不小了。蕭帥就她一個女兒,將門子嗣稀薄,朕不搶。至於你,就收收心。朕身側只有一個雲葳遠遠不夠,你就與她一道吧,領個鸞台郎中的職分。”
“臣謝陛下。”舒瀾意起身叉手一禮,規矩的謝恩,領下了五品的官職。
“坐,用心些,朕可不讓著你。”
文昭淡然一笑,垂眸掃過棋盤上無甚章法的黑子,有些百無聊賴。
舒瀾意硬著頭皮陪文昭打發時間,心裡默念了一百遍:
雲葳小祖宗,你快些回來吧…
文昭面上敷衍的與人對弈,暗地裡卻在思量:
舒家只有兩個女兒,一個即將嫁去寧家,一個死心塌地愛著蕭妧,只要她看得嚴實,這幾人根本掀不起風浪來。
朝中真正圖謀勾連西遼勢力竊國的,或許另有其人。
若排除了只剩尊榮而無實權的蕭家和舒家,當朝幾代相門的世族雲家,嫌疑便愈發大了。
有權勢,有故舊,有名望,雲家家主振臂一呼,滿朝臣工都要回頭望三望。
雍王長女若真嫁進寧府,只要穩住了雲葳這個寧家的寶貝,文昭便間接穩住了寧家與舒家兩方勢力,而舒瀾意與蕭妧難舍難分,舒家的風向便是蕭家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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