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太后腳步匆匆趕了回去,語氣裡滿是關切,“外間風涼,怎出來了?說了不必送…”
文昭見母親的戲碼給的足,微微垂了眼瞼,倏地滴落了一行清淚:
“母親,一路順風,切切珍重,恕女兒不孝,不能遠送。”
雲葳的貝齒悄然咬上了臉頰裡側的軟肉,她怕自己一個不留神笑了場,給文昭惹麻煩。
“安心養傷,看開些。”齊太后拍了拍她的手:
“不必記掛吾,常來家書。雲葳,昭兒勞你多照顧。”
“臣之職分,請太后放心。”雲葳垂眸拱手一禮,應承的中規中矩。
太后身側的元照容定睛瞧了她半晌,卻並未言語,隨太后亦步亦趨的回身上了歸京的馬車。
文昭凝眸望著府外空蕩蕩的長街,悵然歎了口氣,“回屋。”
雲葳推著她回了寢殿,半個多月過去,文昭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現身,就連府中雜役,瞧見文昭頹然模樣的刹那,也是心頭一驚。
寢殿複又房門緊閉,文昭不再演戲,兀自起身踱步去了床榻:
“人走了,你自由了,出去吧。”
文昭將雲葳留在寢閣整整五日,當真是寸步不離,連房門都未踏出一步。
雲葳聽得出,文昭語氣低沉,太后一走,好似把文昭的魂也給帶走了。
她頓住了跟著文昭的腳步,溫聲低語:“臣去外間默書,您有事喚臣。”
文昭懶得管她,也沒再多言。
太后離去,一行人雖暫且騙過,約莫京城裡的人也信了她變成殘廢的事實。
但也因此,她這戲碼就得一直演下去,半點疏忽都不能有。
而為了應付太醫把脈,她喂了自己好些苦藥,於身體確有損傷。
秋寧說得不錯,她這招數,就是學了雲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為給重回帝京拖延一個合適的時機。
想必此刻的帝京,正在風雲激蕩。
她栽贓給元邵的謀刺罪證,大抵能挑撥離間元邵與陛下的舅甥情誼,讓文昱那個自詡聰明的半吊子,做些令元邵心寒的糊塗決斷了。
雲葳在外間安靜的書寫著腦子裡的《凝華輯要》,未曾弄出一星半點的動靜,生怕攪擾了文昭的心神。
自午後直到日暮西垂,二人一裡一外,盡皆沉默。
待到殿內昏沉,不得不掌燈照明,雲葳拿了火折子去點燭火,小心翼翼走去裡間,想瞄一眼文昭。
彼時文昭正蜷縮在床榻上,眉心深鎖。
雲葳快步行至床榻旁,半蹲著身子輕語:“殿下?您怎麽了?要掌燈嗎?”
“你沒走?”文昭的話音有些虛浮。
“臣去給您添杯茶。”
雲葳掐指一算,文昭該是有三個時辰未曾喚過人來,自也不會喝水飲食。
起身的一瞬,雲葳忽覺自己的腰帶自身後被人扯了下。
她狐疑的回身,只見文昭的手指正勾著她的腰帶,而這人的面色,卻愈發蒼白了:
“不喝,別去。”
雲葳一愣,迅捷地點燃了榻前的紅燭,隨即指尖探上文昭的皓腕,給人診起脈來:
“殿下何處不舒服,您的臉色很差。”
“孤冷。”文昭輕飄飄的落下了兩個字來,雙眸緊閉。
雲葳捏著她脈搏的指尖隱隱發顫,她知曉文昭緣何發冷了,是近來一碗又一碗做戲用的藥湯過於寒涼,傷了文昭的身子:
“臣去給您熬份湯藥,去了這積攢的余毒。”
“回來,”文昭反手捏住了雲葳欲走的手腕,“糊塗嗎?太醫還在府上,太后一走孤就迅速好轉,假不假?”
雲葳愕然:“那臣給您添杯熱茶暖暖身子,再找秋姐姐尋個手爐來?”
“不能讓人看見孤這副樣子,孤嘴裡發苦,不喝苦茶。”
文昭的語氣跟個病弱的小貓兒似的:“你違令不遵,為什麽沒出去?”
雲葳很想懟她兩句,但文昭病歪歪的,她又不忍心:
“臣請示您了,說在外寫字,您沒回絕,不算違令。喝水好嗎?臣去尋些蜜餞,喝熱水便不苦了。”
“閉嘴,頭疼。”
文昭有些沒好氣,眉心擰出了一座小山,拉著雲葳的手也松開來,頃刻就攥成了拳頭,卻攥的有些無力。
雲葳大著膽子抬手撫上了文昭的額頭,她覺得文昭的手有些過於涼了。
果不其然,這人手涼,額頭卻有些燙人,文昭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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