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外間風傳她聖眷正隆,是帝王寵兒,至於這隨侍君前的真實滋味,她只能自己消化了。
文昭冷眼審視著不時呆愣的雲葳,急脾氣作祟,巴不得立馬奪了毛筆替她寫,礙於今時的身份,又得故作矜持,委實忍得艱難。
單手捏著杯盞,文昭腹誹:等把這小東西身上的價值榨乾,非把她發去千裡外供職,好生發泄一番不可。
“哢—嘣——”
文昭神思遊走間,手上的力道沒收住,直接將薄胎的小瓷盞捏了個稀碎。
清脆的瓷片迸裂聲過耳,宣和殿眾人齊刷刷地轉了視線去看文昭,不知她緣何動怒,宮人嘩啦啦跪了一片。
雲葳瞧著這陣仗,她自己坐著實在突兀,隻好丟了毛筆,也學著宮人的模樣,俯身於地。
文昭的神色透著顯而易見的尷尬,她斂起衣袖,狀似淡然地走去了花窗前凝眸遠眺,隨口吩咐宮人:“收拾了,傳膳。”
小宮人腳步匆匆的上前,屏息凝神,跟小貓似的撿走了桌上的碎片,旋即逃之夭夭。
雲葳一時不知該不該溜走,悄然抬了腦袋瞄向文昭,文昭卻好似把她給忘了,仰首不知再看什麽。
良久的靜寂令文昭心下納罕,雲葳怎會這般安靜,提筆寫字一點聲響也無,難不成是被自己嚇著了?
她茫然回身觀瞧,下一瞬,卻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大殿內隻她一人獨對孤燈,煢煢孑立,除此之外,連個鬼影子都沒。
文昭將手指節攥得咯吱咯吱響,揚聲喚著:“秋寧!”
秋寧一溜煙跑進了殿來,戰戰兢兢地站在文昭身側拱手:“婢子在。”
“院子裡有些蕭條,把雲葳掛樹上,養養眼。”
文昭咬牙切齒的吩咐著:“取壇酒來,入夜漸涼,朕要暖暖身子。”
秋寧的容色已然扭曲,文昭平日都是正常的,唯獨與雲葳獨處時,總會生出么蛾子來。
回想起方才雲葳拎了信紙倉惶出逃的小模樣,秋寧有些心疼她了。
“還不去?”文昭剜了秋寧一記眼刀,語氣飄忽卻足夠陰惻。
秋寧忙不迭地小跑去雲葳的小閣尋人,私下裡把文昭的原話給人透露了個乾淨。
雲葳倒吸了一口涼氣,甚是迷惘的歪著腦袋問秋寧:“秋姐姐,我今日得罪她了?”
“婢子不知。”秋寧實話實說。
“你等會兒。”
雲葳靈機一動,抄起筆來飛速了結了手中的長信,尋了個信封疊的整整齊齊,複又取了一方小印蓋在了封頁處:
“秋姐姐一會兒幫我說句話可否?我不是溜號,是回來取寫私人信件的小印的。”
秋寧答應的極盡勉強:“行吧。”
二人一前一後回宣和殿時,文昭正端著酒杯立在廊下,見人近前,直接招呼身邊的女侍:
“吊起來。”
兩個侍衛快步上前,架著雲葳就往院中的梧桐樹下拖,秋寧傻在原地,答應雲葳的話也忘了個乾淨。
“…陛下!”雲葳被人架起的刹那,魂兒都嚇飛了出去,開口的話音比秋風裡打旋的樹葉都凌亂。
眼見兩個侍衛擺弄著手裡粗重的麻繩,她才咬咬牙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掙扎不休的與文昭討饒:
“臣回去取信物了,給觀主去信總要有些誠意,臣未敢怠工,求您明鑒。”
“拉過來。”文昭鳳眸半覷,語氣清冷,將空杯遞去一旁,便又有人給她斟滿酒水。
聞聲,女侍將躁動掙扎的雲葳反剪了雙臂,押去了文昭身前。這些習武的人手上沒個輕重,雲葳的胳膊被她們扯得生疼。
“陛下息怒,臣的信寫好了,在袖子裡。”
雲葳趕忙討饒:“秋姐姐去的時候,臣正欲回來呢,您若不信,可以問她。”
文昭仰首抿了一杯酒,緩步邁下了石階,周身環繞著些微寡淡的酒氣,冷聲斥道:
“謊話連篇。不過朕發覺了,若朕對你不夠心慈,你便足夠機靈。想來你的訥然,是朕慣的。”
文昭將手探上她的衣袖,摸了信封出來,轉身便往大殿裡走:“把人帶進來,就讓她在殿內蕩秋千吧。”
半刻後,宣和殿內再無一人隨侍,文昭坐在滿桌佳肴後自斟自飲,雲葳被人倒掛在殿內的廊柱上,此刻入眼的世界都是反著的,大腦充血,嗡鳴聲聲,眼前一片繚亂。
任憑一雙小爪子如何折騰,手裡抓住的只有空氣,並不能讓身子穩當幾分。
雲葳實在不知,今時怎就招惹了文昭,竟讓這人對她動了真格的。
文昭心底窩著好些火氣,文昱的毒無解,雲崧的動機不顯,勾結西遼的線索無有…
她正苦於找不到人開刀發泄,雲葳偏上趕著往上撞,也隻好就近取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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