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想讓你作陪對飲,你竟滿心抗拒,悄然出走,想來現下是合心意的。”
文昭已然幹了半壺酒水,眸子裡氤氳著些微水霧,語氣倦怠而萎靡。
雲葳的小爪子晃蕩著,卻如何也夠不到地面,她越是動,整個身子搖晃如鍾擺的幅度便越大,腦海中的眩暈也愈發分明。
萬般無奈,她隻得認慫:“陛下息怒,臣不該一聲不吭就擅自回去取印信,臣錯了。”
“朕縱你太久了。”
文昭冷嗤一聲:“先前日日鬧出宮,朕逼雲崧恢復了你的身份後,你卻再未提過去尋寧燁小住;以前隔三岔五便要桃枝出去買這買那,自打帳目入了朕手,你便安分了。朕不得不懷疑,你有旁的動機。”
“臣冤枉。”雲葳頭暈眼花,不得已閉了眼睛:
“您若準臣出宮,自會與臣說的。您不說,臣何必自討無趣?至於采買,臣怎敢拿著私下裡的小心思隨意叨擾您去要錢。不是不想買,是不敢跟您說。”
嘩啦啦的輕響一遍遍的漫過耳畔,雲葳暗道,文昭再這麽喝下去,非得神志不清了不可。
若文昭醉了,怕是無人有膽子把她放下來,她真要在此蕩一整夜的秋千了。
第二日清晨,估計她引以為傲的靈光腦袋就成了破爛西瓜,不能要了。
“陛下,臣守規矩還守錯了不成?”雲葳急切地為自己分辨:“求您開恩,放臣下來,臣不舒服。”
文昭以指腹摩挲著自己的下頜,眯著眸子審視著眼前晃動的身影,忽而抬手拎了炙肉碟子裡的小刀,揚手一甩便割斷了雲葳腳腕上的麻繩。
“咚!”
一聲悶響傳遍寬敞的大殿,雲葳被摔了個猝不及防,抱著腦袋蜷縮在地上緩了半晌。
文昭近來陰晴無定已然成了常態,是以私下裡她能躲便躲,當值的時候人雜,很少有單獨相處得罪文昭的機會。
今日不過孤身多留了兩刻擬旨,竟平白被人磋磨了一通,雲葳心裡不是個滋味兒。
“今夜就出宮去,愛去哪兒去哪兒,別在朕跟前礙眼。”
文昭的語氣冷冰冰的,仰首狂灌著酒水,出言催促:“趁著朕還未反悔,出去!”
雲葳的視線虛離渙散,聽得這番話,心底頃刻湧起一股子無名火,手撐地板一骨碌爬了起來,踉蹌著奪門而出。
“…雲舍人,”秋寧有些不放心的追了過去,與人低語:“要人送您回寢閣嗎?”
雲葳手撐著眩暈的額頭,話音虛浮:“陛下趕我出宮,勞你派人知會桃枝,讓她去寧府找我。”
說罷,雲葳一步一晃的下了殿前的台階,直奔宮門。
話音入耳,秋寧愈發費解。
文昭再胡鬧,也該不會放雲葳深夜出宮才對。她很想進去問個究竟,但今日文昭心緒不佳,殿內空無一人,她躊躇良久還是放棄了。
一路上,雲葳左思右想,也不知自己何處惹得文昭雷霆大怒,要把她倒掛房梁耍弄一番才肯解氣。
無非是在拿捏不準她氣性的時候灰溜溜的逃了,好似不至於有這般大的罪過。
外間她得寵非常的傳言仍在,今夜文昭讓侍衛把她當眾磋磨一頓,對為帝的名聲並無半分好處。
立在宮門外,她望著四通八達的官道,滿目茫然,便扯了個小兵來問:
“您可知道定安侯府怎麽走?”
小兵隨手給她指了個方向:“往前直走兩條街,下個巷子口右轉就是。”
雲葳頷首謝過,循著小兵指引的方向便尋了過去。長夜清寂,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文昭一人獨酌,殿內分外靜謐。
直到夜半三更,聽得杯盞落地的劈啪脆響,門外的槐夏和秋寧心頭一緊,對了個眼色,硬著頭皮推門去瞧。
文昭已然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眸色迷離,視線根本無法聚焦。
酒壺和瓷盞散落在地,處處都是猙獰的碎片。
狼狽的陛下與狼藉的餐桌,絕不能讓外人瞧見。
槐夏和秋寧一左一右攙了她起來:“陛下,您醉了,回寢殿吧。”
酒醉不言語,是文昭自幼強迫自己養成的習慣。
如今她已然控制不住翻飛的思緒,但常年審慎緊繃的神經還維持著這份慣性,是以她並未給人回應,隻由著二人擺弄。
翌日晨起,文昭難得的起遲了幾分,眉眼間亦添了些許倦怠之色。
她捶著腦袋緩了良久,坐在妝台前詢問槐夏:“朕昨夜斷片了?”
“陛下昨夜醉酒有些厲害。”槐夏斟酌著說辭,“您可要再用碗醒酒湯?”
“怎不攔著朕?”
文昭難掩不悅,冷聲質問:“先前不是叮囑過你們,莫讓朕醉了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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