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領命,您回寢殿嗎?”秋寧小心詢問,她不明白文昭為何不帶雲葳回寢殿去,卻要給人換個閣分來住。
文昭垂眸掃過染血的衣袍,輕聲回應:“去做事吧,朕去更衣去,晚些叫旁人伺候,你不必管。”
秋寧依言,安置好雲葳,就匆匆去辦差,顧不得多問其他。
夤夜秋蟲淺吟,文昭拖著疲乏不堪的身子閃進翔雲閣時,禦醫還沒走。
“她如何?”乜一眼床榻上蔫巴的雲葳,文昭低聲問著床邊的禦醫。
“回陛下,姑娘的脈象尚算平穩,方才醫女瞧過,都是皮外傷,未傷及筋骨,並無大礙。”
“嗯,既如此,下去吧。”文昭揮退禦醫,半個身子斜倚床榻,給雲葳掖好被角,淡聲道:“可有何處不適?”
雲葳分外乖覺,垂眸應道:“沒有,陛下莫擔心了。”
“歇著吧,朕回了。”文昭語氣平平,起身便要走。
“陛下?”雲葳醒來認出此地不是文昭的寢殿時,心就已經惴惴難安,眼下文昭的反應入眼,令她篤定,這人惱了。
“有事?”文昭頓住腳步,卻並未回身。
雲葳癟了癟嘴,隻道了句:“劉家,圖謀行刺您的,是小殿下的外祖父,劉少師。”
文昭眉心一緊,鳳眸中滑過一瞬冷凝的陰寒,隻悶聲“嗯”了下,拔腿便離了小閣。
雲葳那山巔的決然一跳,跳飛了她的半數魂魄。一早放人走時,她分明千叮嚀萬囑咐,讓人凡事小心,這人卻一句話都聽不進去,非要以身犯險,拿命做賭。
文昭走得毫無留戀,雲葳歪頭盯著房門良久,眼底的沮喪與落寞掩蓋了大半日的慌亂與驚懼,心緒煩亂不已。
翌日天還未亮,雲葳不顧身上處處酸疼,起身去尋文昭。
房門打開的一瞬,外間站成人牆的十余內侍將她嚇得一愣:“你們這是?”
“陛下有令,姑娘不能離開此處,請您回房臥床安養。”
得,真把文昭惹惱了,她又被看起來了。思及眼下局勢,雲葳不敢再胡鬧,悻悻關門退回屋內。
累到虛脫的文昭卻一夜未眠,得了雲葳的消息,她連夜命人提審了劉太妃,著人圍住劉府,自己則守在文瑾的寢殿裡,寸步未離。
她徹底糊塗了,好好的一個家,怎就分崩離析成今時這般模樣?所有的外戚都存有賊心,一個兩個前赴後繼的往外蹦,讓人不得安生。
皇考在時,滿腦子都是征戰定邦的思量,這些后宮女眷,除去齊太后,都是朝臣好說歹說,把人安進來的,眼下若劉家再出事,后宮的太妃,就一個都不剩了。
至於劉家老爺子,官至太子少師,昔年身為她和文昱的授業夫子,地位尊崇至極,整個人就是個孤傲清高的做派,開口滿嘴之乎者也,君臣孝悌,若真有反心,這些年也實在是偽裝的天衣無縫。
“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過耳,文昭收回煩亂的思緒,轉眸看著么妹,柔聲詢問:“瑾兒,喝水嗎?”
“長姐,難受…”文瑾嗓音有些啞,細嫩的脖頸間泛出幾道刺眼的紅痕,該是昨夜被李華亭掐出來的。
“何處難受?”文昭心憂不已,伸手撫上她的額頭,自言自語:“發燒了,得叫禦醫來。”
“別走。”文瑾的小手緊抓著文昭的衣衫,語氣好不惹人疼。
“不走,姐姐去叫禦醫,給你抓藥。”文昭溫聲細語地哄慰著,試圖褪下她的手。
“長姐沒事,外公是不是就不會被殺了?”文瑾固執地揪著她的袖子不放。
“小丫頭,你胡說什麽呢?長姐沒懂。”文昭眸光微凝,卻依舊維持著淡笑的溫婉模樣。
“昨晚那老爺爺與小芷姐姐的談話,我都聽到了。外公要害長姐,是要殺頭的。可長姐現在好好的,外公是不是也會沒事的?”文瑾的話音一本正經。
“你還知道什麽?為何非要去留園玩呢?”文昭心頭酸澀,無暇給人解釋《魏律》,隻想問些隱情。
“不是我要去,是母妃聽姨母說,留園秋色很美,才要帶我去瞧的。”小丫頭毫無戒備,與文昭坦陳了真相。
姨母…文昭忽而想起,雲葳府上壓勝舊案事發前,文俊入宮時,那劉家的女兒也入了宮的,劉太妃的妹妹怎會這麽巧,與文俊一道入宮;在文俊死後,又攛掇文瑾母女往京郊去呢?
好一條漏網之魚!
她凝眸靜思良久,鳳眸突然覷起,將雙拳握得死緊。
這位劉家姨母的夫家,曾任西南節度使麾下參將,眼下恰恰被文昭調去了南疆,任安陽節度副使,替在京“養傷”的寧燁打理南線軍務!
西南…苗疆…蠱毒…
吳尚宮身體裡的蠱毒,隻流行在西南…
莫非此人,與文俊是一夥的?!如今見文俊殞命,她做賊心虛,恐被查出清算,先下手為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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