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不怎麽美好的, 雲葳記下的煩亂思緒:
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何事招致了陛下厭棄磋磨;殤帝崩逝,他的毒會否是陛下所為;雲家會在幾時被陛下清算,自己的毒是否與此相關;元照容銷聲匿跡會否被陛下秘密殺害……
文昭闔眸窩在枕頭裡,納罕擰了眉頭:我有這麽陰毒狠辣?
她甚至想下榻去把茶案前抱臂發呆的小東西拎過來,當面詢問一通…
東方天欲曉,乳燕廊下喃。
淺眠的文昭自睡夢中轉醒,大殿內的光線仍有些昏暗。
她抬手撩起床榻外的帷幔,一眼便瞧見了昨夜把她折騰了個好歹的罪魁禍首,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文昭拖著曳地三尺的松垮寢衣,緩步踱去了雲葳的身側,俯身掃了一圈,都未見這人留下的隻言片語。
雲葳連筆墨都不曾尋,自也沒有依從文昭的話,補上焚毀的書劄篇章。
文昭深感意外,雲葳竟敢破罐子破摔,把她的吩咐當作耳旁風。
“…唔,…嗷嗚!”
雲葳陡然自睡夢中驚醒,哦不,是被疼醒的。
文昭把雲葳長長的青絲盤在了自己的手掌心,轉了八圈又擰了幾個螺旋麻花出來,直將雲葳從桌子上薅了起來,捂著腦袋嗞哇亂叫。
文昭拎著她發絲的手腕翻了個弧度,把雲葳拉到與她面對面的角度,凝眸打量著她,沉聲發問:
“一夜好眠,睡得不錯?”
雲葳揉著緊揪的頭皮沒吭聲,她是有起床氣的,只是礙於面前的人惹不起,才沒敢發作。
“手劄補全了麽?”文昭明知故問。
雲葳昨夜忖度良久,若文昭真有抄本,她怎麽彌補也不可能毫無錯漏,況且撕掉的本就是不該被人看到的東西,再補一遍亦然難逃問責。
若文昭存心嚇唬她,便不能讓人如願,那她更不如不寫了。
“臣記不得了。”雲葳垂下眼瞼,小心翼翼地嘀咕。
文昭不得不承認,她懷揣的一絲期待落空了。
手劄私密,她並未真的讓殿前司帶走謄錄,不然裡面的僭越言辭,足夠讓雲葳丟了小命。
此時此刻雲葳低眉順眼的模樣,在文昭看來,更像是肆無忌憚,有恃無恐的張狂。
文昭松開一雙魔掌,雲葳的一頭如瀑青絲簌簌垂落,遮擋了她的半張臉頰,正合小人兒的心意。
“朕改主意了。”文昭沉吟良久,幽幽道:
“斷了你的爪子,你便成了混吃混喝的廢物,朕往日心力白費,實在得不償失。你現下不便露面見人,就去太后宮裡,讓余嬤嬤看著你,抄上百遍佛經,給太后祈福增壽。”
雲葳心底腹誹:你定然是無有抄本,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謝陛下開恩。”雲葳趕忙俯身一禮,應承的爽快。現下只要能逃出文昭的手掌心,怎樣都好。
“抄經要心誠,抄完百遍之前,還是莫染俗物,寢食都免了。”
文昭流露了一抹詭計得逞的壞笑:“就在太后的小佛堂裡抄,現在便去罷。”
雲葳暗道大意,若真如此,她的手非抄斷了不可:“陛下…”
“秋寧!”文昭不給雲葳插嘴抵賴的機會:“哪兒去了?給朕梳妝!”
“陛下…”雲葳不死心,見縫插針,又試圖開口。
“還不去?等著禁衛送你?”
文昭頭也不回的抬腳往妝台走去,話音冷冰冰的:“槐夏,帶走!”
話音散去,寢殿的門開合間,槐夏與秋寧兵分兩路,各自領了差事。
雲葳苦著臉出了大殿,眉目間扭曲的弧度格外惹人疼。
妝台前,文昭揉著酸脹的眉目,吩咐秋寧:
“晚些傳話給太后,讓她替朕管管雲葳,適時套些話,問問她先前念音閣可是在林青宜的手裡。她小小年歲,涉世未深,這些人憑什麽心甘情願的奉她為主,聽她差遣?”
秋寧給人輕柔地篦著發:“婢子記下了。”
“桃枝醒了麽?”文昭隨口催促:“快些,時辰不早,今日有朝會。”
秋寧手法嫻熟,對鏡給人簪了金釵:
“中毒尚淺,昨夜太醫說無礙,現下該是醒了。但那小院外埋伏的人都斷了氣,一個活口沒剩。婢子帶人查了,這些人許是覺察遇見危情,先咬破了自己口中的毒丸,雙毒並行,無解。”
“一個個的倒是忠心。”
文昭冷嗤一聲:“就連雲葳都敢嘴硬到底的跟朕僵著,念音閣當真不容小覷。”
“陛下…”秋寧難掩心虛:“殿前司方才來報,寧燁一早就在宮門外候著,請旨求見。您今日見她嗎?”
“連個人都看不住,不見。”
文昭心裡窩著一股子無名火,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站起身來闔眸安神,等著秋寧給她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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