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動輒無視陛下金口玉言的這分膽色是從何處來的。
雲葳仔細回想一遭,好似,是被文昭慣出來的?
每次犯錯,文昭只會言辭嚇唬,並無實質舉措,令她懷揣僥幸,愈發肆無忌憚了。
小心翼翼地走去了餐桌一側,雲葳欠身頷首:“謝陛下。”
文昭未入座,雲葳便隻乖覺地候在一旁,眉目低垂,怎麽瞧都是一副規矩溫婉的模樣。
文昭暗道,雲葳是演戲上了癮,這丫頭在她面前約莫再難以真面目相對。
這樣不行,於公於私,都不和文昭的心意。
隨手抻出椅子落座,文昭眸光微轉,眼底劃過一抹狡黠:
“雲侯,今日朕不想旁人伺候,就由你來給朕布菜吧。”
話音落,殿內的宮人識趣兒的魚貫而出。
雲葳忽閃著一雙黑葡萄,不知文昭所謂哪般,隻得握了食箸,甚是敷衍地選了手邊的菜色,丟進了文昭身前的碗碟裡,大有一種碟子不空就算交差的灑脫。
“雲侯素來心思玲瓏剔透,朕喜好怎樣的口味,你今夜不妨猜猜?”
文昭好整以暇的抱臂在旁,並無意進食:“給你十次機會,若面前的菜色裡,你選對的不足五成,朕怕是要心寒,而你,也總得付出些代價彌補。”
聞聲,雲葳眉心微凝,目光裡添了一絲委屈的愁楚。
文昭雖與她數次同食,可這人深藏不露,她能看出文昭的喜好就怪了。
況且喜好這等私密事,還不是文昭想如何說就如何說,旁人哪裡知曉真相?
雲葳揣度,文昭又在故意耍弄她。與其絞盡腦汁的亂猜,還不如順應天意。
雲葳如是想著,把桌子上五顏六色的菜品中賣相最是奇怪的十樣,悉數丟去了文昭的盤中。
管它酸甜苦辣,雲葳才不在乎。
文昭冷眼瞧著雲葳應付了事,破罐子破摔的行止,眉眼間卻涔了一抹不合時宜的笑靨。
“選好了?”
雲葳半晌沒再動,碟子裡五花八門的菜色剛好十樣,文昭挑挑眉,詢問的語調輕柔隨和。
“是。”雲葳放下食箸,往後退了兩步。
文昭掃過她的小動作,不由得勾唇哂笑:“躲什麽?心虛了?”
“臣沒有。”雲葳硬著頭皮回嘴。
文昭的視線落入盤中,隨意掃過菜色,不由得腹誹,雲葳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竟能一個不落的,選中所有她厭惡的吃食。
將碗碟推去雲葳的身側,文昭斂眸挖苦:
“朕的喜好少人知曉,雲侯既選了這些,想必是自己心悅的,那朕權且賞了你,吃乾淨吧。”
雲葳瞄著那一堆菜色裡猙獰的苦瓜圈,水煮白菜,滿是胡椒沫的炙肉,發酵的毛豆腐,還有椒鹽蛇段…,忍不住面露苦澀,並無半分食欲。
文昭端詳著雲葳糾結的小模樣,斜揚的嘴角在不受控,轉瞬嗤笑出聲來:
“作踐旁人的時候,怎就不考慮一二自己的下場呢?你對朕存了多少嫌怨,逮到機會就將憋的壞心都給朕用上,嗯?”
“臣不敢。”
雲葳垂首跪地,悄然攥緊了手心,有些後悔方才過火的決定了。只要文昭收回這“恩賞”,挨頓訓斥她也認。
“這盤菜色令朕深覺頭疼。”
文昭的身子微微前傾,俯身與雲葳咬耳朵:“但朕現下心情尚可,畢竟眼前還有一款勉強能入眼,瞧著尚算合心意,卻未曾品鑒過的菜品。你若能給朕送上門來,朕便饒了你。”
雲葳低垂的眉目深鎖,大著膽子轉眸望向桌案,視線掃過紛雜的吃食,一時心下狐疑。
禦膳雖多,可種類也就那些,顛來倒去的上,怎還有文昭不曾品鑒過的呢?
尋覓半晌,她確信,桌上的菜色她都見過,絕無符合文昭所言條件的那一款。
她詫異抬眸,滿目疑惑地望向文昭,只見這人正目光灼灼地審視著她,似覬覦獵物的豺狼,眼底似有乍現的精光。
四目相對的刹那,雲葳忽如挨了一記劈頭蓋臉的驚雷,腦海中閃過一刹荒誕的思緒,驚得她悄摸往後挪了挪身子。
擺在文昭眼前的,除了禦膳,便只有她了…
文昭哼笑一聲,悠然追問:“怎得,這是執意不肯從命了?”
雲葳腦子一抽,蜷起手指捏住袖口,下意識反問:“若臣找到了這道菜,陛下打算如何品鑒?”
文昭眉心驟緊,頗為驚詫的後仰了身子,手指摩挲著靠椅順滑的扶手,垂眸凝視身側低眉順眼的雲葳良久,一時竟拿捏不準,這小東西是真傻還是裝糊塗,怎敢把話問得這般直白。
默然半晌,文昭選了個折中的說辭:
“你先告訴朕,菜在何處?至於如何品鑒,自是朕說了算,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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